散落一地的衛生紙

我六點半就醒了。最近真是雷打不動地準時在這個點醒，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物鐘作祟。反觀鏟屎官，昨天哭了一氣了之後，反而睡得很安心，夜裡也沒有因為噩夢驚醒了，此時此刻正輕輕地呼吸著。她的呼吸頻率好慢，比我慢得多。

啊，真好。我像個小迷弟一樣看著她熟睡的樣子，決定做些什麼來表達我的愛意。

我在鏟屎官身邊轉來轉去，尋找合適的禮物。找到啦，一卷衛生紙映入眼簾。其實我平時我並沒有這麼喜愛玩衛生紙，但是如果身邊沒有逗貓棍也沒有塑膠袋或者線團，衛生紙終究還是可以嘗試一下的。今天這個場景，正好適合。於是我把衛生紙薅到地上，然後一腳踩著直筒，然後用嘴扯下兩三段衛生紙，準備下一步的深度加工。

對於玩衛生紙這種遊戲，我可是把它當成精細活兒來做的。紙，一定要撕碎成兩道三厘米的小條，不能長也不能短，撕碎之後，一定要均勻地鋪到房間的各個角落。最後留一些，叼到鏟屎官的身邊，灑在她的鼻子旁邊。看著我的藝術品，我滿意地叫喚起來，就像母雞下蛋之後會咯咯叫一樣，我也迫不及待地叫醒鏟屎官，讓她看我的傑作。

“醒醒~快醒醒~”我一會兒跑到鏟屎官的左邊高歌，一會兒跑到她的右邊低吟，試圖營造一種立體聲效果。鏟屎官估計是睡得太熟了，居然沒有聽到我的叫聲，所以我湊近她的臉，伸出爪子拍了拍，然後又用舌頭舔了舔她的鼻子。

真的管用誒，鏟屎官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剛一睜眼，她就看到了眼前雪花般灑落的衛生紙屑。

漂亮吧？我自豪地等著鏟屎官誇我。這份禮物，也算是安慰她昨天因為預診受的委屈吧。

“達西！我的天，居然房間裡到處都是衛生紙……你是怎麼做到的……”鏟屎官果然被我送的禮物震驚了。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撕衛生紙耗費了太多精力，我興奮勁兒一過，就開始犯困了。結果，鏟屎官醒了之後，就沒有再繼續睡。於是我回到紙箱子裡舒服地補覺，欣然讓鏟屎官欣賞或是收拾）我的衛生紙作品……

大概八點的時候，鏟屎官的男朋友就打來了電話：“怎麼樣，昨晚休息得可好？”

“還好，但是今天達西真是夠淘氣，快把我給氣笑了……”

“起碼是氣笑了，不是氣哭了就好。”零食官似乎不是很介意我的“淘氣”舉動。

“其實昨天我也不是被氣哭的……我晚上的時候，回憶了一下他跟我的談話內容，覺得他可能因為還是本科生，所以並不能真正瞭解到就業或者生活的壓力，所以分析起問題來，終究還是浮於理論，不過他終究還是很耐心，而且最後他跟我說了一句話，讓我一出諮詢室就開始哭了。”

“他說了什麼呢？”

“他說，‘聽你說了這麼多，感覺你過得還是很艱難的，過去的一段時間，你肯定很不好受吧，我想接下來的心理諮詢，也許我們真的能夠幫到你。’我當時心想，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笑了笑，對他說，‘謝謝，我也希望能這樣。’”

“我猜想，以你的性格，肯定沒有當著他哭。”

“嗯，一直忍著，一直到電梯裡。在校園裡，我一面走一面哭，反正我想，大家也不認識我了，那就這樣哭一哭吧。反正這個城市，最不缺的就是陌生人，哭著的樣子被他們看見也沒什麼。一直走到公交車站，我還在哭，走上了公交車，還在哭，售票的阿姨，奇怪的看著我，說姑娘你怎麼了？我說沒事兒，我真的沒事。那時候，其實已經不難過，眼淚只是忍不住地往下掉。就像壓抑了好久的情緒，突然因為別人的一句關心的話，就釋放出來了。雖然我也不知道，他最後的這句話，是職業性的關心，還是最後的一句總結陳詞。但是，也許我真的很需要這種述說方式吧。”

讓我吃驚的是，鏟屎官居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就像是剛才的衛生紙卷，突然就不再緊緊包裹著紙筒，而是一點一點地撕碎了，散落一地。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挺缺乏安全感的。但是我理解你，如果這種方式能讓你不排斥，那就是最好的。”

“嗯，現在感覺，並沒有很排斥。”鏟屎官說完了之後，似乎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昨天她對諮詢室預診的人坦白了心事，而今天她又對自己的男朋友述說了實情，對於她來說，真的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啊。

因為即使是對自己的男朋友，她也沒有徹底的敞開心扉，只有對我，一隻貓，才會偶爾露出最脆弱的那一面。其實在我心裡，鏟屎官真的不用強撐著堅強。所以她的這場大哭，不一定是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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