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月朗先擊的鼓,抿著唇,凝著目,擊打三下,堂上懸垂的燈火亦隨之震動。

咚——咚——咚——

朱大醉起手古琴,一撥,若泉水叮咚。

駱銀瓶低首彈箜篌,好似棲於山陰的鳳凰睜眼醒來。

鼓點漸迅,鼓聲愈強,韓月朗的雙肩隨著手臂的手動起伏,額上開始浸出汗珠。煌煌長明燈,連帶著影子一齊震動,彷彿整齊劃一的軍隊。朱大醉的古琴聲也急起來,清清溪流隨風騰卷直上,成壓城烏雲,成暴雨。而駱銀瓶箜篌裡奏出的鳳凰,則在此刻迎風雨而上,鳴叫著,沖向渦流中央。

有幾個小二躲在門後偷聽的,此刻都禁不住以手撫胸,覺著心尖尖上有一口氣,咽不下也吐不出。

隨箜篌之聲漸高,琴裡反弱,雲雨散去,天色轉晴。鼓點也變得歡快起來,咚咚敲出彩虹。箜篌、琴聲、鼓聲齊歡快,交錯悅耳,天朗氣清,百鳥朝鳳。

許是太過歡心,朱大醉彈著彈著,竟拋下古琴跑到大堂中央跳起舞來。旋轉律動,過會覺得自己一個人跳不盡興,喊道:“你們也來呀!”

韓月朗還真接受了他的邀請,也到中央與他共舞。駱銀瓶臉上掛著笑,本來也想去,可是陣陣回憶卻湧上心來,躊躇不前。

最終,她沒跳,而是笑著彈箜篌給他們伴奏。

朱大醉跳著轉著圈圈,忽然如泥鰍一般出溜到地上,不動了。

駱銀瓶驚得停下彈奏,要上前檢視,還未近前,就聽見朱大醉鼾聲如雷。

這、這……這種入睡的方式還真是出人意料。

韓月朗卻似乎習慣了,輕聲道:“他喝太多一跳舞就會入睡。”就這德性,習慣了。

主人家已睡。客人豈有不走的理由?

韓月朗非常嫻熟地向小二們吩咐,別讓朱大醉著涼了,但也別吵醒他。明日等他醒了,給他做點熱湯。

吩咐完,便笑嘻嘻喊駱銀瓶一起回去。

那種笑,是一看錶情就能明白酒根本沒醒的那種。

駱銀瓶也醉著,離得韓月朗這麼近,卻還同他大力招手:“你要回家嗎?”

“回呀。”

“我也要回家。”

“那我們一起騎馬。”

兩人說的話都找不出來邏輯,互相攙扶著到了馬旁邊。韓月朗從左上馬,差點從右掉下來——還好駱銀瓶扯著他的腿將他拉住。

明明拉的是腿,韓月朗卻道:“你又把我衣服扯掉了。”說著拉駱銀瓶上馬,兩個人都直到她上了馬,才發現,坐反了。

面對面距離很近,親密得她一個前傾就能跌入他懷裡。這種情況下,醉酒的駱銀瓶偏偏還要道:“扯掉了又如何?”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方子,給他。

韓月朗收了,問:“這是什麼?”

“給你求的。”駱銀瓶一噘嘴,“你要照著這上面吃啊——”一晃,差點倒下馬去,韓月朗左手將她手腕扣住,她卻仍往下掉,他便用右手環住她的腰。

駱銀瓶腰間迅速感覺到強烈的熱氣。

駱銀瓶說:“說我扯你衣服,你也扯我衣服。”

“我扯了又怎樣?”

一句質問,醉酒的她迷迷糊糊,都忘了他姓甚名誰,卻清楚覺著:哎呀心跳好快,快得停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