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的沉重感已經可以掩蓋掉膝蓋的刺痛,她仍然不忘朝謝宜伸了伸手。

意識喪失前,她看到謝宜驚慌失措的臉。

噩運終於要結束了吧?她終於可以睡一覺。

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日光繾綣,馬路兩邊高大的梧桐樹在太陽下閃爍著綠色的光芒,她還是年幼的模樣,因為一隻走丟的雪白兔子大哭,然後小小的少年從一輛黑色的轎車上下來,他穿黑色的t恤,目光清冷,神情倨傲,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朝她厲聲道:“不許哭。”

也不知道是驚是嚇,她真的就此止了哭聲。

畫面就此停滯,如同一輛穿梭的時光列車,她在呼嘯的風聲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幾個女生將她團團圍住笑話她是那個少年的跟屁蟲,後來將她推入旁邊的游泳池,冷冰冰的水帶著消毒水的味道漫過她的耳朵,她彷彿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漸漸弱去。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跳下來,目光清冷,依舊是那副不耐煩的樣子:“你是覺得泳池會淹死人嗎?”

像是梅雨季節連綿不斷的潮濕,他的聲音逐漸消散在層層黏稠的陰冷空氣中。

那個人修長的身影送她去高考,在她緊張得就快要發抖的時候,他還是那副不耐煩的樣子望著她:“又不是送你上戰場。”

他用力地在她頭頂拍了一把,手腕的表磕在她額頭有金屬鈍鈍的感覺。

可她始終看不清楚那張臉,像是隔了團團煙灰色的迷霧。

迷霧散去的時候,是滿目的純白。

她下意識地在屋內環視了一圈,沒有搜尋到夢境裡反複出現的身影,在心底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推門而入的謝宜愣了一下,撲上去抱著她的脖子就哭。

“晚晚,你嚇死我了,我那陣剛一抬頭,就看見你滿頭的血直挺挺倒了下去,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人,下次再有這種情況,你不用管我,自己趕緊離得遠遠的,知道嗎?”

好像又意識到自己說錯什麼話。

“……呸呸呸,我這烏鴉嘴,不會有下次的不會有下次的,向晚晚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你一定得好好的。”

向晚晚皺著眉頭:“你……”

“你認識嗎?”謝宜一臉錯愕,舉著手指頭在她眼前用力晃。

不等向晚晚開口,謝宜哭號起來:“你不認識我了嗎?晚晚我對不起你……醫生,醫生!”

向晚晚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想說,你壓到我腿上的傷口了。”

謝宜立馬起身,站在床尾小心翼翼地探查她的傷口,一邊低聲唸叨:“不要緊吧?”

“你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

窗外是暗黃色的路燈,翠綠的爬山虎沿著窗戶探出小小的枝丫,灰暗的影子在桌面上投下同樣的形狀。

謝宜彷彿沒有聽到一樣,直直走過去倒了一杯水:“晚晚,喝點水吧?”

向晚晚容不得她逃避,沉著臉繼續追問:“告訴我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情況?”

forian和易清行素不相識,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打起來,更何況到了後邊整件事情明顯已經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那一幫聚在酒吧裡混戰的人並不太像是借機鬧事的圍觀群眾。

向晚晚覺得自己腦袋清晰了很多,她不願意再去計較沈南風說分手的事情,只想把眼下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理清楚。

意識到向晚晚下了決心要了解清楚狀況,謝宜只好悶悶地說道:“這件事情說起來有點複雜。”

向晚晚指了指自己被纏了一圈紗布的腦袋,又用眼神示意她看看殷紅的膝蓋:“你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會缺時間聽你講故事嗎?”

謝宜躲不過去。

她絞了絞手指朝窗外看過去:“就很狗血的事情啊,簡單來說,就是我最近正和forian冷戰,他今天喝了點酒,看到我跟易清行在一起,就有些發瘋,兩個人起了點爭執,後來就打起來了。

“你跟我說報警也沒用啊,那個酒吧是forian的,他和店員肯定不會願意驚動警察,也不允許我報警,至於其他人,都不過是湊熱鬧的,誰會像你一樣傻兮兮動不動就找警察啊?”

向晚晚聽謝宜說得簡單,還想再細問,謝宜繼續開口:“後來進來那一群人真的就只是個意外,雖說forian和易清行兩個人的行為都有些過分,但我覺得他們也還不至於再叫一幫人進來打架,你說呢?”

向晚晚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