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楊照家門口,我又猶豫了,猶豫是該敲門還是該用鑰匙開門,後來想想,還是敲吧,萬一人家家裡有女人,那麼我用鑰匙開門人家豈不是說不清了,可是這麼晚了,我帶著一兜子糖來找他,這本身就很說不清了吧。

說不清就說不清吧,最近我也很是想得開,有些事情就是要主動一點的,你不主動,你想要的東西也許就永遠都不是你的。

楊照給我開門的時候應該是剛洗過澡,頭發濕漉漉的,散發著淡淡的迷人香氣,他非常驚訝,一看就沒想到我能在這個時候跑來找他。

他說:“你怎麼來了?”

他皺著眉頭,側過身子讓我進去,我說:“我來你家做客啊。”

我晃了晃一兜子的糖,說:“你看,我都沒空手來,講究吧。”

雖然他的臉上還掛著疑問,卻還是笑了,帶著一種他想要靠低頭遮掩掉的愉悅。

我說:“聽說吃糖能讓人心情好,讓人快樂,我在樓下的便利店買了好多種呢,你想吃哪個?”

我把塑膠袋裡的糖一股腦的全倒在他的餐桌上,這其中當然也有那盒避孕套,都擺在那裡。

我說:“想吃哪個?”

我看著他,心裡琢磨著三件事兒,他看到該如何處理,沒看到該如何處理,看到裝沒看到該如何處理。

楊照看了看那一桌子的糖,突然緊張起來,我知道他看見了,他緊張的樣子還真讓我心動,這應該是他沒有想到的局面,是由我來掌控,想到這兒,我就更心動了。

他看著我,小聲說:“吳映真,你什麼意思?”

我沒搭理他,低著頭仔細挑選著,然後拿出一盒巧克力,說:“這個應該不錯,你想吃巧克力嗎?”

我開始拆包裝,楊照一把搶過巧克力,把它又扔回桌子上,然後湊近我,盯著我,又問了一遍:“你什麼意思?”

我能怕他嗎?我可是抱著必睡的決心來的。

我抬著頭,也盯著他看,我說:“楊照,其實我今天是來給你送門鑰匙的。”

說著我把鑰匙從兜裡掏出來,楊照沒接,他低著頭抿著嘴唇,好像我給他的東西他根本就拿不住,在考慮怎麼拿。

我說:“拿著吧,這是我媽給我的,她讓我來給你送過來。”

楊照慢慢抬頭看我,他眼睛裡的光,好像兩塊石頭激烈碰撞出的火花,他的頭發比我進門的時候要幹了一些,洗發水的香氣更濃了。

我說:“是我媽讓我送過來的,你還不明白嗎?”

我真的怕他不明白,所以我說完又親了他的嘴唇,然後回到原位看著他,我想我已經夠明確了吧,他眼睛裡的光一下子明亮了起來,那種亮度,一寸接著一寸,能照到人心裡去。

有那麼一瞬間,我有一絲退縮,心想要不這事兒還是算了吧,我可以和他一起看會兒電視劇,邊看邊吃我帶來的這些零食,就像真的來做客一樣,但是要看什麼電視劇呢?

就在我溜號的時候,楊照精準地抓住一堆糖果之中的小盒子,抱起我往臥室走去。

其實我來的時候還想到要不要問問馬琳或者吳西,這事兒怎麼弄,畢竟是我去睡他,不是他來睡我,後來我覺得,這實在是太羞恥了,根本沒法開口。但在被楊照抱進臥室之後我才明白,是根本用不著。

半夜,我挺累,挺困,楊照還在後面緊緊地抱住我,嘴唇在我的肩膀上蹭來蹭去,我真想就這麼睡過去,但是不行,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於是我掙開他走下床,穿上他剛才穿在身上的 t 恤,然後“啪”的一聲把燈開啟,楊照被晃得猝不及防,本能地用被子遮住身體。

他柔聲問我:“怎麼了?”

我淡淡地說:“洗澡回家啊。”

楊照懶洋洋地伸手拉住我的胳膊,說:“不行,不準走。”

我說:“不行啊,我都睡完你了還留在這兒幹嘛。”

楊照警覺地坐了起來,直起上身,問我:“你什麼意思?”

我坐在床對面的小沙發上,翹起一隻腿說:“楊照,我就是想來睡你的,睡完了我就舒坦了,咱們就可以真的再見了。”

楊照看著我,似乎想透過我的話語、表情和翹起的二郎腿來分析我此刻的心理活動,他看起來有點兒生氣,但也一直在忍,他從床上爬了起來,用被單裹住自己,走過來站在我面前說:“吳映真你幹嘛?你睡完我不想負責任?”

我說:“對呀,你傷了我一次,我上了你一次,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