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我們公司的營業額連年下滑,設計部的人太多了,我肯定是要裁員的。”

“就算設計部,我在策劃部也幹了這麼多年,我的能力和經驗……”

我還沒說完,門突然開了,一個甜美地女聲說:“哦,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還沒說完……”

老闆說:“你來得正好,你吳姐一會兒要整理東西,你也幫幫忙,正好你就直接搬過去了。”

“是,老闆。”

我回頭一看,正好看到與聲音同樣甜美的笑容,我在賣場見過這個漂亮小姑娘,我不再說什麼,而是很榮幸看到,老闆眉來眼去的故事,終於有了結局。

於是我站起來微笑著對他說:“謝謝您的關心,不過我忘了和您說,我沒爸。”

我從公司出來,看見工人們正在更換賣場的牌子,“生活”兩個字被繩索吊著扯了下來,金光燦燦地“凡爾賽宮”正等待著被升上去,下午的陽光炙熱,這四個字正刺著我的雙眼,馬琳的電話剛好打進來。

她說:“映真,程淺套到真相了。”

我說:“大馬,我失業了。”

當這種情況發生的時候,我們是一定會在西馬串店集合的。西馬串店的食客還是那麼多,不過還好,因為今天失業,我三點就下班了,難得不用排隊,自然要點些硬貨。

“服務員,給我來四串大腰子,20 串羊肉,20 串牛肉,10 串菜卷,再來一份烤生蠔,先開四瓶啤酒,涼的。”

馬琳沒有對我的菜譜存在任何異議,我有預感,她今天要和我說的真相,會比失業這件事兒更讓我崩潰。

“說吧。”

馬琳很認真的看了看我,就好像一位醫生透過觀察一位病人的狀態,以此來決定是否要現在就將他得了絕症的訊息告訴他。

“要不咱們等啤酒上來了再說吧,我有點兒口渴。”馬林說。

“那就等先吃飽了再說吧。”臨刑前,我十分渴望吃上兩串新烤的大腰子。

於是我倆就敞開了吃喝起來,四瓶啤酒沒喝夠,於是又要了四瓶,八瓶啤酒還欠點兒火候,接著又補了兩瓶,當第十瓶啤酒下了肚,我覺得我雙手握住的根本不是啤酒瓶子,而是旋轉木馬的杆兒,我得握住了,才不能從馬上摔下來。

馬琳一向比我有酒量,因為她再一次地觀察了我,看了又看,看了又看,這才跟我說:

“映真,那小子果然是個渣男,你不和他處物件就對了。”

“到底怎麼回事兒?”我想我終於可以知道真相了。

“那天程淺和幾個哥們兒吃飯,其中也有斑驢,後來他們喝多了,聊起女人,有一個哥們兒誇自己的女朋友有多麼能幹,做售樓小姐的,上個月拿下了 400 多萬的銷售額,你說厲不厲害?”

“厲害!”我本來想舉起大拇指,但是我不敢松開酒瓶子,怕一鬆開,我就得從馬上掉下去。

“是呀!程淺的哥們兒們也都覺得很厲害,巾幗不讓須眉,可是你猜那小子說什麼?”

“他說什麼?”

“他說你們覺得那樣的女人真的好嗎!女人太強有什麼好處?我前一陣子認識一個女的,那叫一個精明,指導我跟領導應該說什麼,不應該說什麼,這種女人太有心計了,以後把我賣了我還得幫人家數錢呢!你說他說的是誰?”

“我唄。”我嘿嘿一笑,原來我是把人家生生嚇跑的。

“他當時喝多了,忘了程淺還在場呢!把實話給說出來了!他這個大傻子!”

馬琳罵斑驢先生“大傻子”的時候中氣十足,她的丸子頭散落下來許多柔軟的碎發,在她發力罵人的時候隨著晃動的頭顱飄搖著,這讓我想到了大海的波浪,也是這樣彎曲浮動的,又讓我想起帆船,帆船就是在波浪上航行的,這一想到船可壞了,暈船的感覺瞬間貫穿了我的身體,我趕緊向廁所跑去,雖然起跑的一瞬間,我已經記不得西馬串吧的廁所在哪兒了。

嘔吐的感覺就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給奶牛擠牛奶一樣擠著你的胃,這種感覺並不好受,但卻根本停不下來。

馬琳在後面拍打著我的後背,其實我一直想和她說:“你快回去吧,不然咱倆的包兒誰看著啊。”

其實我挺佩服我自己的,都吐成這樣了,還能惦記起自己的包兒,此刻有這等覺悟的人都是熱愛生活的失戀者,都是不會對生活自暴自棄的失業者,都是關心明日陽光的失意者,可惜我就是沒有機會和馬琳說。

當那無形的雙手終於放過我的胃時,看著我剛才閉著眼睛吐出來的成果,突然間又浮現起斑驢先生的臉,於是,我又吐了。

這一吐算是徹底了,我把晚上吃進去的那些肉串兒,包括對斑驢整個物種的非分之想全都吐出去了,我這個人優點不多缺點不少,但有一個優點是我引以為傲的,就是我不會為一件事兒哭兩次,也不會為一個男人吐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