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咱們以後誰也不認識誰行嗎?”

他說:“怎麼啦?”

有那麼兩秒,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在那裡靜靜地裝逼。

然後我說:“後會無期。”

說完拔腿就走,楊照兩三步跨過來,攔住了我結賬的去路。

我說:“你要幫我結賬嗎?”

他說:“行啊。”

我說:“那我就不客氣了,反正沒多少錢。對了,我週六沒空,我們公司有一個大型活動需要我跟。”

我又走,他又攔住我,我開始怒視他,旁邊已經有食客注意到我們的異常了。

楊照也不笑了,認真和我說:“你別生氣,咱們不是朋友嘛,你什麼職業和我關系不大。”

他這麼說,我還緩過來點兒。

我說:“我謝謝你,你還有朋友,我就先走了。”

他湊近我說:“你幫幫忙,他們一會兒還要去酒吧喝酒,我不想去了。”

我往後退了一步,仰著上半身看了看那一桌子的人,他們每一個都精神抖擻地放著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光,就像一群大眼睛狐獴。

看在那兩張澡票的面子上,我點了點頭。

楊照露出微笑,走回去和他們說了兩句什麼,就又走了回來,說:

“走吧,我送你回家。”

等楊照的車開動後,我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路燈和霓虹,我慢慢熄了火。

我說:“對不起,我不該撒了謊還這麼理直氣壯,你也不是故意當中戳穿我的,在這兒碰見各個山羊鬍子,算是我倒黴。”

他說:“沒事兒,我本來也覺著你不可能當小學老師。”

我一聽,這明明是話裡有話啊,我轉過頭問他:“你什麼意思?難道我長了一張誤人子弟的臉?”

他說:“我沒這意思,看來我是找對人了。”

“啊?”我一臉懵逼。

他說:“駱老師說,你對傢俱設計很有一套,有自己獨特的想法,做策劃有點兒可惜了。”

我問:“駱老師?”

他說:“就是那個山羊鬍子,他是我們學校設計學院的老師。”

我說:“他是老師?我還以為是我們公司的高層領導呢。”

楊照說:“不是,他和你們老闆只是朋友,但他有自己的工作室。”

我問:“你們這群老師都厲害啊,一個個都有自己的副業,不對,當老師才是副業吧。”

他笑了笑,說:“不能這麼說。”

我嘆了口氣,不免心生羨慕。

他突然問:“聽駱老師說完,我有點兒納悶,你這麼有想法,怎麼不去做設計師?”

長夜漫漫,長路漫漫,我就把我這無聊又窩囊的成長經歷和楊照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一遍,為什麼是有一搭沒一搭,因為我時刻準備因為楊照感覺無聊而終止這個話題,可是沒想到他還挺有興趣,一直在問“然後呢、然後呢”,像個半夜不睡覺,和媽媽討故事聽的五歲小男孩兒。

當我終於講完了這一切,我突然發現一件事兒,問楊照:

“哎,我發現你今天沒用導航。”

他微笑說:“是啊,所以我現在還沒找到地方呢。”

所以呢,我剛才為什麼要自掏失敗人生供他取樂而沒有給他指一條明路呢?

說來說去,還是我最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