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趁他回來之前迅速買單,並吩咐服務員,我走後,千萬不要撤掉東西,雪猴先生停好車回來還得繼續吃呢。

聽到這裡,我媽嘆了一口氣,在桌子上攤開一張報紙,又把手裡的韭菜放在報紙上,開始用手一根一根擼下韭菜上的泥,說:

“以後啊,相親之前,咱們得先對介紹人把關,介紹人要是靠譜,介紹的男孩也能靠譜,比如你老姨;這介紹人要是不靠譜啊,介紹的男孩也八成不靠譜,比如你趙大媽!”

我覺得我媽這個觀點還是很正確的,相親的最大風險就在於,明明對對方一無所知,卻要拿出完成終身大事的態度去相識。因此在相親的世界裡,“介紹人”就好像是神仙一般,因為他們是唯一的全知視角,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身邊的兩個“類聚”的陌生人聚到一類裡去,如果你和介紹人都無法“類聚”,那麼你和他給你介紹的這個人,多半也無法“群分”。

“所以啊!介紹人太重要了!咱們要提高標準,就算嫁不出去,也不能誰給介紹了都去見!”我媽一拍桌子,連韭菜都雀躍起來。

可是第二天,我媽就忘了!說鄰居秦大媽給我介紹了一個工程師,這幾天跟著專案在外地跑呢,等人家回來了,讓我去見一見。

我說:“媽,趙大媽和秦大媽有什麼區別?你昨天關於介紹人的理論都和韭菜一樣剁成餡兒啦?”

我媽說:“這回不一樣,這個小夥子有文化呀!而且,人家都給你介紹了,挺熱情的,你就去見見吧,要是都不見了,以後誰還給你介紹物件啊,沒人給你介紹物件,你還怎麼結婚啊,對不對?”

什麼對不對?我此刻只能無言以對。

那麼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怎麼去重新聯絡上雪猴先生?

思來想去,只能硬著頭皮從趙大媽下手了。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去早市兒買了一個哇綠哇綠的西瓜,留到傍晚 6 點多才搬出去,因為這個時間,趙大媽多半是要去小區南門聊聊食雜店門口打麻將。

我捧著西瓜選擇了趙大媽必經之路上最隱蔽的一段等她,趙大媽今天來的有點兒晚,我腳脖子被咬了兩個包,天色都有些深了,她老人家才出現。

我一看到她就猛地跳了出來,大喊了一聲:

“趙大媽!”

“哎呦我的媽呀!誰呀!”

我趕緊把西瓜放在趙大媽懷裡。

“趙大媽,我孝敬您的,我是映真啊!”

我為什麼要先送禮後報名兒呢?機智如我,懷裡抱著大西瓜的老太太,就算再不待見我,她也別想跑了!

果然,趙大媽翻了翻她那被褶子和死皮包裹著的大眼珠子,說:

“我當是誰呢?啥事兒?”

我涎著臉直言:“趙媽媽,我想要王明的電話。”

“哎呀!這是怎麼啦?你不是不待見人家嘛?”趙大媽的嘴皮子都沒動一動,但我知道,她老人家的內心,已經雀躍得能夠翻倒複仇的江海了。

“我找王哥是為了協助警察辦案子,有個盜竊案,需要他的協助。協助警察辦案,是每個好市民應盡的義務嘛!”我實話實說。

張大媽聽了我這話,連眼皮上的褶子都崩得平整了許多,她說:

“哎呀映真啊!你可別誣陷我們家明明啊,他可是個好孩子,再說了,這事兒要找也應該是警察來找他吧,你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說:“您放心,只要給我王明的電話,肯定會有警察來找他的!”

趙大媽一聲大吼:“警察來找他幹嘛!我家孩子沒犯罪沒違規,你讓警察來找他幹嘛!我說小真啊,你不和處物件可以,但你可不能害他啊!”

我發現我眼前的老太太已經不是我趙大媽了,而是一隻尾巴“啪啪”作響的響尾蛇,隨時準備咬我一口。

我趕緊轉換策略,把眼眉一垂,訴道:

“好吧趙大媽,這都是我的藉口,我……我其實……還是忘不了王哥……對不起,我欺騙了你們所有人……可是我卻騙不了我自己……所以我求您,您就把王明的電話給我吧!”

我知道我趙大媽平時深受苦情戲的侵染,每次看此類的電視劇都會準備兩卷手紙,不哭光不會大結局,對症下藥才是王道。

果然,我明顯看出了趙大媽的眼皮子鬆弛了一下,可女人不管多老,都會被矜持所累,她說:

“你媽不讓我管你!”

說起我媽,她瞬間爆發了抱著 4 斤的西瓜小跑的力量,這力量是那樣的強大,我眼看著趙大媽就要消失在越來越深的夜裡,於是我抓住最後的機會大喊一聲:

“那您告訴我王明的明是哪個明也行啊!”

不知道趙大媽是覺得我對雪猴先生的心是真的很虔誠,還是雪猴先生找物件是真的很困難,總之,她用她那環繞立體聲一般的嗓子,為我播放了一遍王明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