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一劍恩端義絕（下）

朱雀臺主本來已經準備好大聲抨擊凰時清的虛偽與邪惡，斥責她拜入鳴岐殿的行為是一場道德淪喪的陰謀，強調她作為一個叛徒有多對不起鳴岐殿，可沒想到凰時清居然直接應下了他的話，一時間他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

但緊接著，他的內心卻湧起一股看到便宜可佔的狂喜。

他原本還忌憚秦川德里奇的武力，不敢對凰時清下手出氣，現在凰時清居然主動站出來了，他又怎麼能輕易放過好機會？既然凰時清妄圖形成與鳴岐殿兩清的局面，朱雀臺主便要趁機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鸑鷟樓主，你的愛徒已經同意廢去修為了，你怎麼看？”胸有成竹地淡笑了一聲，朱雀臺主轉頭瞥向鸑鷟樓主，問。

“她已經不是我的徒弟了。”凰紫筠微微一笑，“你應該問秦川德里奇。”

朱雀臺主臉色微變。

卻聽秦川德里奇又笑了：“殿主，大家都是老年人了，沒必要和個小孩子一樣拿不清輕重，要廢修為，便廢修為，不要搞別的手段，不然等暴露了出來，場面不好看，大家也不想的。”

“呵……”聞言朱雀臺主只是冷哼了一聲，先前在心裡構想出的精妙計劃也只能暫且按下。畢竟對修者而言，口嗨事小，動手事大，凡事最忌上頭，穩一點比什麼都好。隨後，他的目光在大殿下方掃了一圈又迴歸原位，接著竟開口喊了聲：“朱雀臺弟子鳳飄縹！”

“弟……弟子在！”站在角落裡的鳳飄縹原本正神情複雜且悲傷地默默注視著凰時清，當聽到朱雀臺主的召喚，他哆嗦了一下，才往前踏了一步。

“本座聽你的父親說，你對下面的叛徒有意，還曾經有過追求，沒想到小賤人不領情，現在還瞎狗眼和一個廢物一樣的人類男子混成了姦夫淫婦。想必身為一名鳳族男兒，你定然已經內心極憤，恨不得將之斬殺雪恥。”

“我……我沒……”

鳳飄縹才弱弱地想出聲否認，朱雀臺主卻直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而是直接欽定了他的心情：“無妨，今天殿主便給你報仇的機會。”說完，朱雀臺主猛然抬起左手，前方頓現一把古樸長劍，他不僅沒碰棕黑色澤的皮質劍鞘，也不握狀似黑鐵的劍柄，而是旋動右手，把古劍牽引了出來。

接著，朱雀臺主又道：“此劍乃先鳳所賜，名曰鎮凰，專門剋制凰血，以討伐自甘墮落的凰女，但假如只是刺一劍，用來廢去修為是再合適不過的。”說完，他有力地甩動長袖，揮落手臂。

隨著他的動作，古劍整個彈飛了出去，沉重地落在了鳳飄縹前方不遠處，深深地刺入了地板裡。

瞬間的鏗鏘之聲裡，鳳飄縹竟又顫抖了一下。

“鳳飄縹，你在等什麼！留著賤人不殺準備過年麼？趕快把劍刺入她的體內，廢去她的修為！不然，族規伺候。”朱雀臺主不悅的話語又響了起來。

恐懼已經壓倒了一切，即使雙腿發軟，鳳飄縹也只能被動自我逼迫著邁動步伐，一下又一下地走到古劍旁，又艱難地一寸又一寸將之拔出，最後再顫顫巍巍地走向凰時清。

凰時清沒有看他，直到鳳飄縹站到了她的面前。鳳飄縹不知道凰時清到底是怎麼想的，她究竟是覺得內心有愧不敢看他，還是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裡，以前的溫柔友善都是裝出來的？

應該是前者，對不對？怎麼可能是後者？明明她每個笑裡都鐫刻著若即若離的俏皮，怎麼可能是裝出來的？

“清兒，你說得都是假的，對嗎？你只是想離開鳴岐殿，所以找個理由，對不對？”鳳飄縹只剩下了最後一絲期盼，他的話語和他緩慢舉起劍的手一樣顫抖。

“抱歉，都是真的。”抬起頭，凰時清對他苦笑了一下。

“我……我哪裡比不上他？”

“在我眼裡，愛情沒有對比，喜歡即是喜歡，無感即是無感，用不著比較，也用不著爭搶。”凰時清無奈地搖了搖頭，同時卻還維持著禮儀化的微笑，“很抱歉辜負了你的感情，可我無論做何決定，都會有很多人受到辜負。他們中有的人，也許比你還痛苦。”

“我知道......清兒，我不想傷害你，可我沒辦法。”鳳飄縹咬牙強忍淚意，掙扎著說道，“你為何要回來？你回無名峰，永遠別回來不好麼？”

“因為我想勇敢一點，面對自己每一個選擇帶來的後果，僅此而已。別怕，刺進來，一切都會很快結束的。”凰時清依然保持笑容，鼓勵著說道。

鳳飄縹眼眶溼潤，劇烈抖動的手上，古劍搖搖欲墜。凰時清的笑容無法再給他治癒了，她越是笑得溫柔，他的心便越痛。

可他又能怎麼辦？師門之命在後催促施壓，他不想傷害的女孩又一動不動地站在面前，以至於還張開了雙臂，請求他的傷害。

滿心憤懣無處發洩的鳳飄縹只能惡狠狠地瞪向了弦晴信，叫罵道：“弦晴信！都怪你！你根本沒能力保護好清兒！都是你放任她回到鳴岐殿，事情才會發生到現在的境地！我恨你，我詛咒你，我永遠不會寬恕你！”

鳳飄縹越喊越激動，越罵越憤怒，最終，藉著上頭的血氣，他忽然忘卻了心裡的一切糾葛，挺劍刺入了凰時清的胸膛。

凰時清微退了半步，她忍受住了劇痛沒有慘叫出聲，可臉上的笑卻還是到了無法持續的地步。下一刻，鎮凰劍內，一股詭異力量徑直湧入她的身體，須臾間已透入其鳳凰靈蘊，飛速地將之化銷，深入骨髓又遍佈全身的痛苦刺激下，凰時清一口熱血吐了出來，一時間四肢百骸皆失了力氣，整個人癱倒了下去。

弦晴信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凰時清，鳳飄縹卻恍惚地退了三步，手上的劍也哐當落了地。

“清兒……我……”鳳飄縹想要說什麼，可他的大腦彷彿已失去了語言能力，只能不斷地“我”了下去。

“別說了，你做了你應該做的。結束了……都結束了……”凰時清慘然一笑，又望回了凰紫筠，“師尊，您可上來檢查一下，廢功成效如何。”

“不必了，鎮凰都出了世，還有不成的道理麼？”凰時清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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