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前。

幾個小老漢連茶都顧不上喝, 開口便像瑞王道:“王爺, 青都上游那個堤壩瞧著不太好了。”

瑞王馬上就上了心, 問道:“怎麼說?不是去年發大水, 才得了朝廷的撥款重新修過了嗎?”

燕地有條貫穿全域的大河, 水量充沛,支流眾多。各地為此都建有堤壩,防止有時連日暴雨,造成上游大水傾瀉, 殃及下游農田及百姓人家。青都就在東渠外,青都上游的堤壩決定了下游一帶及東渠的安危。

去年燕地曾有淹水,據說整個青都都被水淹了,當地百姓流離失所,還是瑞王在水退後, 帶著人親自將青都百姓送回家鄉, 再上書請求朝廷撥下款, 重新將青都上游的堤壩進行了一番修繕。

這事,即便是汴都街頭玩鬧的五歲小兒也聽說過。

趙幼苓聽著瑞王一句去年才修過, 再看幾個小老漢的臉色, 便知不好。

小老漢道:“是修過了。可前些日子,燕地一直下雨,河水漲得厲害,連著上游的一些魚都給沖了下來。家裡的小子們就想著去河邊摸魚,這一模,就瞧見那堤壩邊上有幾道裂縫, 水滋滋地從縫隙裡頭往外射。”

瑞王微微蹙眉,問:“嚴重嗎?”

小老漢憂心道:“不知道,只是看著不太好。”

瑞王抬頭看了看天,見幾個小老漢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說:“和陳縣令說了麼?”

小老漢搖頭:“老張頭的孫子才往縣衙去了,就被打了出來,說是危言聳聽,昨天才請過大夫。”

趙幼苓在一旁聽了,問:“裂縫大麼?上游的水急麼?去年修繕堤壩的時候,你們有看著麼?”

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幾個小老漢愣了愣,因不認得她的身份,忙看向瑞王。

瑞王頷首:“這是朝廷欽封的榮安郡主。本王王兄的女兒。”

知道是貴人,小老漢們忙一一道來。

“裂縫看著倒是不明顯,又長又細,不仔細看還真不一定看得出痕跡來。”

“前些日子下了好些大雨,別說上游了,就是下游,往下頭走的幾條支流,據說都快漫上河岸了。”

“去年修繕的時候,那些幹活的人,都是陳縣令找的,說是怕過去看的人太多了,萬一磕著碰著不好,就一直攔著不讓人走近。難不成這裡頭有什麼貓膩?”

有沒有貓膩,趙幼苓不好斷定,只是這去年才修繕的堤壩,今年就出了裂縫,若說工程無誤,只怕是不能。

瑞王顯然也想到這點,只是看著天色,吩咐道:“本王明日就去看看。天要黑了,你們先在城裡住一晚……”說著,他又想到什麼,改口道,“你們就先住在王府,明日一早,帶本王去堤壩那兒。”

小老漢們連忙擺手,瑞王卻執意要他們住下,另外吩咐小太監給他們準備了一桌席面,好好照顧。

等人被請走,他這才對趙幼苓道:“明天看樣子不能帶你們姐妹在城裡逛一逛了。”

趙幼苓自然不在意這些。

見過瑞王妃後不久,竇鳴和趙元棠也被接了過來。

也許是因為趙幼苓之前說過的話,桌上的席面是瑞王府的廚子做的,卻是滿滿一桌南北混雜的菜。

瑞王妃是個和善人,論起關系來,與韶王妃許氏還算得上親戚。等吃過了飯,瑞王和竇鳴去書房談自己的事,瑞王妃便帶著姐妹倆去了庭院。

胖人家的庭院,那是各色花草,四季如畫,瑞王府的庭院卻種滿了各種可食用的瓜果蔬菜。

天黑了,侍女提著燈,燈下一地蔬菜綠得十分清爽。

“你們小王叔沒別的喜好,就愛種這些。有時候種的多了,就摘了去外頭賣,費一番功夫,掙個幾文錢,他夜裡也能坐床邊數上幾遍。”

瑞王妃笑著又指了指一片還掛著水珠的矮草叢,“這是地莓,據說是從番邦來的。你們小王叔聽那賣種子的胡人說能種出酸酸甜甜的紅果子來,就想著自己試試,如今活是活了,就不知能不能結果。”

瑞王如今已近而立,與瑞王妃成親都有好些年頭。只是夫妻倆至今仍未有子嗣,瑞王府內除了王妃,也還沒有第二位女主人。

瑞王生得好,想要湊近的女人便也不少。就連天子,雖對這個兒子沒那麼喜愛,但想到年紀不小連個孩子都沒有,也就賞賜過不少女人。

可瑞王和幾乎來者不拒的韶王不同,女人來一個,他往外送一個,來兩個就送一雙,送到最後,天子瞪眼甩手不管,瑞王便也心安理得地守著瑞王妃一人,過起了神仙眷侶,夫妻雙雙把家還的日子。

旁人只道是夫妻倆都性情古怪,趙幼苓卻覺得,這樣的生活未嘗不是一種圓滿。

她怕極了像韶王那樣,後院鶯鶯燕燕不絕,卻將正經的妻子丟在一邊,鮮少理睬,彷彿只是娶回家生育嫡子,然後幫著打理庶務的。

也怕極了遇見像戴桁那樣的,求而不得就會不擇手段,甚至不言不語就接納了岳父送的丫鬟,當晚就收用。

妻子……在他們眼裡,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