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寺內,十四娘走到趙幼苓身旁,低聲問她:“十一娘要嫁給那位六王子嗎?”

趙幼苓眼底飛快閃過不悅,一旁的趙元棠嘴角彎成優雅的弧度,含笑回道:“是十四又看上了那位戎迂王子不成?二姐能讓你的,你十一姐自然也能讓。左不過就是個男人,何至於傷了我們姐妹情分。”

“你……”

十四娘想叫,前頭有小沙彌走來,趙幼苓手一伸,捂住了她的嘴:“我們姐妹關上門私下裡怎麼吵都沒事,只現在出了門,人在外頭,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十四你該清楚。”

小沙彌是來領路的。

正是滿山花開的時節,山路兩旁春花爛漫,繽紛綺麗。沿著這條花路走了一會兒,便能遠遠見到相國寺後一個寬敞的院子。院內青草遍地,一條清澈的小溪穿院而過,另有石榴花綴滿枝頭,環境甚是優美。

幾個衣裳華貴的小娘子們正坐在其間言笑晏晏。

而在小娘子們不遠處,侷促地坐著一個青年。

正是阿泰爾。

阿泰爾今日看起來有些奇怪,撓撓後腦勺,抓抓胳膊,彷彿身下按了釘子,怎麼都沒法好好坐住。趙幼苓往他身上多看了幾眼,這才發覺他竟換了一身漢人的裝扮,大概是因穿著不太習慣,垂著頭,拘謹得厲害。

呼延騅也陪在一側,也許是有混血的關系,他穿那一身長袍,倒十分合適,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便也比阿泰爾的多了不少。

趙幼苓忍不住往呼延騅身上多看了幾眼,這時院子裡傳來了女孩輕快的聲音:“十一——”

趙幼苓看去,趙嫿正遙遙向她招手。

“嫿姐兒倒是與你親近。”趙元棠笑。

“興許就是緣分。”趙幼苓眨眨眼,已經快走兩步進了院子,同迎面而來的趙嫿握住了手,“表姐也來了。”

趙嫿今日穿了素淡的湖水綠的春衫,她本就身姿不錯,又因為自幼出入軍營,腰板挺直,纖長但不纖弱,因此言行舉止間總透著一股子英氣勃勃。

別的小娘子們心底雖有些懼怕和親的事,可到底見著陌生的郎君會有幾分羞澀,她卻大方極了,該喝茶喝茶,該吃點心吃點心,絲毫沒有忸怩。

“自然是要來的。太子妃都下了帖子,我若是告病不來,回頭被記掛上了怎麼辦?”

“那太子妃呢?”

“不知是去了哪裡,左右今日的主角不是她。”趙嫿說著往趙幼苓身後一看,微微皺眉,“你們怎麼把她也帶來了?”

趙嫿問的“她”,自然指的就是十四娘了。

趙幼苓回頭看了一眼,進院子後,十四娘就自個兒去找了相熟的小娘子說話。她多少也是韶王府的小娘子,又認在嫡母的名下,有韶王的先前的疼愛在,在年齡相仿的小娘子當中也算說得上話。

趙幼苓不知十四娘從前是個什麼模樣,趙嫿卻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可不是什麼好說話的家夥,從前在外沒少擠兌二孃。”左右都是自己人,趙嫿便絲毫不遮掩自己的不喜,說道,“她那時候年紀小,可沒少壞二孃的親事。”她說完,又問姐妹倆,“之前姓戴那小子,她是不是也摻了一腳?”

趙元棠到如今的年紀還未出嫁,盡管的確有守孝的意思,但一方面也是為了躲皇後和崔氏等人的亂點鴛鴦譜。

韶王私底下曾為這個女兒相看過不少人家,那些人家也曾登門拜訪,卻常常一來一回,不多久就婉拒了韶王結親的意思。

十四娘那時候年紀小,能做的了什麼,不過是崔氏在背後出謀劃策,指著她往那些人家家裡去“一不留神”說了點話罷了。

“她倒是沒摻和。”趙幼苓道,“只是在二姐面前,好一番剖心坦白,說是喜歡那戴桁,二姐若是不要,不如讓給了她。”

趙嫿見趙元棠只是笑笑,並沒否認,當即冷笑:“我就知道。她從前年紀小,還不顯的如何,只覺得那些有意的人家她總鬧出點事來,叫人背後指摘你。現在年紀大一些了,春心萌動了,就連你要定親的物件也想搶了?”

趙嫿說著提了裙子就要轉身去找十四娘,趙幼苓急忙拉了她一把:“這事已經了結,不必這時候再扯出來了。”

趙嫿被拽回來,滿臉不悅,趙幼苓搖頭道:“今日不好再鬧出什麼事來,萬一叫太子妃上了心只怕不好。戴家……”她頓了頓,眯眯眼,“戴家已經被皇爺爺訓斥過了,十四娘就算心底真有那幾分喜歡,父王也不可能依了她應允這門親事。”

無論是趙幼苓還是趙元棠,並未將十四娘放在心上。

韶王雖不著調,可正事上從來腦子拎得很清,不怕他犯了糊塗。因此,十四娘也的的確確鬧不出什麼大事來。

見姐妹倆都是這麼個態度,趙嫿心底雖還團著火,卻也忍了下來,只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十四娘。

回過頭道:“十四娘什麼時候和成佳關系這麼好了?”

趙幼苓聞言,往十四娘處看了一眼。

她不知什麼時候,與成佳湊到了一處,正嬉嬉笑笑地說著什麼,時不時還往侷促不安的阿泰爾那邊看上幾眼。

不等趙幼苓作答,那頭的成佳忽然起身,笑盈盈道:“六王子是不喜歡我們嗎?怎麼躲得遠遠的,都不肯和姐妹們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