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嫿看看正聽著宮女在耳畔解釋的安定公主,又看看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回答天子尚未婚配的阿泰爾,撇了撇嘴。

阿泰爾這幅樣子,趙幼苓怎麼認不出他是一眼就看中了安定公主。只是論長相,崔四的確比阿泰爾要生得好許多,單憑這一點,安定公主就不會答應和親。

這麼想著,就聽見鴻臚寺翻譯罷,太子身邊傳來了一陣騷動。

“我不嫁!”

騷動來得突然,不少人好奇地望了過去,就見安定公主激動地站了起來,氣急敗壞地沖著太子吼:“父親明知道我想嫁的人是誰,還非要把我推出去,幫那個病死鬼擋親!”

她氣急了,竟也不管不顧,指著阿泰爾就罵:“不要臉的東西!一個靠著別人的施捨才能存活的小國,竟然還妄想娶大胤的公主!做夢!”

她說完,還抓起桌案上的一隻酒盞,也不管裡頭還倒了酒,直接砸向阿泰爾。

酒盞劃出一道弧線,酒水在半途灑盡,然後砸上了突然擋在阿泰爾身前的呼延騅。

太子臉色驟變,一把拽過安定公主,呵斥道:“胡鬧!”

他趕緊丟下女兒,向天子拱手:“父皇,念在安定年少,請父皇原諒她這一次。”

太子話音落下,趙幼苓就看見自家父王拿酒盞遮掩,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再去看阿泰爾,雖然有呼延騅護著,沒叫酒水狼狽地淋了一頭一臉,可他再聽不懂漢話,這時候也已經明白過來,他一眼看中的姑娘並不喜歡他,甚至於可以說是厭惡。

鴻臚寺當然不敢把安定公主說的話翻譯給阿泰爾聽。可旁邊還有個呼延騅在,阿泰爾不見翻譯,便委屈地望向了自家兄長。

“阿兄……”話到嘴邊,卻見呼延騅手一抬,望向了大胤天子。然而,不等呼延騅開口,戎迂真正的使臣忙不疊上前來,搶在兩位王子前開了口。

“陛下,大可汗此番命六王子前來,一是為向陛下祝壽,二也是出自真心,想向陛下求娶一位公主。”那使臣,說的一口流利漢話,笑盈盈地向天子討好道,“戎迂和大胤素來有親,多年前也曾迎娶過大胤的公主。如今六王子還未成親,大可汗便想著,能否再與大胤親上加親。”

使臣說完,正想讓阿泰爾再說上幾句好話,誠心求娶,那頭安定公主嗚咽一聲,掙脫開宮女的手,氣得渾身發抖:“本公主說了,不嫁!我死都不會嫁去戎迂的!”

“朕何時說要將你嫁去戎迂了?”

天子不等安定公主再鬧,手一揮,便有胥九辭領著幾個太監,將安定公主毫不留情地“請”了出去。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這時候喘一口大氣,再惹怒了天子。

趙幼苓望著安定公主被送出大殿,這才回首。

上頭皇後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只不贊同地望著太子夫婦,貴妃則低聲在勸慰著天子。

天子緩了幾口氣,抬眼,冷冷逼視太子和太子妃:“是何人同太子說朕要安定和親戎迂的?”

太子自然不敢應聲。

毛遂自薦的是他,可天子從一開始就沒有答應,也沒說過讓安定頂替壽光,更沒提和親的事。

天子如今年邁,脾氣比從前好了許多,可朝中老臣誰人不知天子初登基時,也曾鐵血手腕,朝野內外血流成河。

現下見天子動怒,眾人嚇得冷汗涔涔,倉皇要拜。

天子卻突然一揮手,揚手道:“六王子。”

阿泰爾還陷在難過的情緒當中,叫呼延騅推了一把,這才回過神來,行禮道:“陛下。”

“和親的事,朕答應了。”天子言罷,視線往在座的女眷中掃了兩眼,“朕會親自為你挑選一位公主,為你指婚。”

與外邦和親,古來有之。但大胤每次和親,並非真的會送公主出關。

戎迂的使臣也明白這點,因此見天子答允,也不管到時候嫁的究竟是公主還是宗室女,總歸是滿心歡喜地帶著阿泰爾行了戎迂最高的禮。

公主和親,嫁的不是丈夫,而是國與國之前的樞紐。左右阿泰爾殿下日後若是不喜,還能再有其他女人,只要別弄死了大胤的公主,便不會影響到兩國邦交。

這麼想著,使臣臉上的笑容越發真誠起來。

然而,戎迂的使臣安心了。

在座的宗室們卻都擔憂了起來——

壽光公主身體羸弱,天子憐惜她必然不會遠嫁,安定公主又鬧出這一出,更不會被和親,餘下便只有各宗室府中尚未出閣的女兒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