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 呼呼的, 吹得營帳一直撲啦啦地作響。

呼延騅睜開眼的時候, 只覺得自己到了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地方——

他在軍營裡。

營帳裡撲了幹草, 幹草上再撲一床褥子, 就成了床。

他從床上坐起來,聽著身邊的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皺了皺眉頭。

自寶應二年吐渾被滅後,大胤已經許多年不曾與周邊打過仗。小沖突雖仍不是出現, 但他在肅城這些年,做的最多的事,是追緝那些不長眼的馬賊。

即便如此,也很久沒有待過軍營,更沒有和其他人同睡一個營帳。

家有嬌妻幼子, 他每次離開軍營, 就恨不能立即回家, 軟香溫玉在懷,兒女成雙在側。

營帳外風聲不停。

呼延騅站起身, 跨過四仰八叉躺在身邊的幾個男人, 掀開帳簾走到外頭。

外面,有風有雪。

他凝神望著周圍,一時想不起這裡究竟是何地。

“騅。”

有人喊了一聲。

像是怕吵到人,聲音不重,正好能讓他聽見。

呼延騅扭頭,一個身穿銀甲的男人從稍遠處走了過來。

營地內火把隔得有些遠, 他微微眯眼,這才將來人看了個清楚。

是趙臻。

“太子。”他抱拳。

趙臻走近,聞聲愣了愣,哭笑不得道:“你是睡糊塗了嗎?隔牆有耳,小心叫人聽見了惹禍上身。”

呼延騅不明。趙臻走到他身邊,揹著手望天:“咱們那位太子,如今還在宮裡高高坐著。只是,等來日我們攻破肅城,徹底奪回被吐渾搶走的所有城池,只怕那一位的位置就要坐不住了。”

肅城?

攻破?

呼延騅一時茫然。

趙臻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得懂,但分隔開卻又叫人遲疑。

寶應二年冬,他們不是已經收服了肅城?

“雲雀……”呼延騅看著趙臻的臉,火光照應下,他臉上神色平平還顯出一絲疑問。呼延騅改口:“十一娘她最近懷孕了。”

趙臻想了想:“十一娘……是花樓的姑娘,你的相好?”他笑,伸手捶了下呼延騅的肩膀,“你平日裡一派正經,什麼時候也偷偷藏了一個相好的姑娘?”

軍營裡沒有成家立業的男人很多,不設軍妓,但不攔著他們去花樓。

“既然那姑娘懷了你的孩子,等肅城這裡結束,你就早些將人贖身接出來照顧。她出身低,你若介意,只想納了做妾,也得好好照顧。”

趙臻還在說,眼底流著無奈,“別學我父王,身邊女人無數,卻大多不過只是一時寵愛,禍害了別人一輩子。”

趙臻的話都說得如此清楚了,呼延騅心底只剩駭然。

到這裡,他如何還能不明白自己究竟到了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