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幼苓攏了攏身上的氅衣, 呼延騅在一旁為她撐傘。昆南今年的第一場雪, 在這時候紛紛揚揚落下, 似乎是打算將秋意最後的溫度席捲而走。

風很大, 雪也很大, 風夾著雪,吹在人臉上,像刀刮一般叫人生疼。

昆南其實還未入冬。

但今年的天氣,許是因為戰火頻繁, 連老天爺也看不過去了,所以才秋末,就開始降下雪來。

大雪中,城中不時有人影從遠處走來又走去。

趙幼苓微微抬頭,看著身邊高大的男人:“阿兄帶來了三萬兵馬, 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三萬人, 只能先試試看, 能不能把吐渾再往遠點的地方趕。”看到有雪花從傘下吹到趙幼苓的鼻尖,呼延騅眉頭輕皺, 伸手輕輕刮過她鼻頭, “把這些人趕到距離北境近些的地方,再從北境和燕地兩處調兵,應該能想辦法全殲。”

他手指冰冷,趙幼苓忍不住縮了縮,伸手將男人的手掌捧在手心裡,低頭哈一口氣。

“全殲的可能性有多少?”

“很大, 不把他們全殲,以後還會繼續犯大胤邊境。”

呼延騅低聲說著,撐傘的手傾了傾,一大半都斜斜地罩在了她的頭上。

“不過吐渾滅了,還會有別的出現。人心是黑洞,總有人填不滿,生出惡意來。但起碼,全殲了吐渾,大胤短時間內,不會有人再敢侵犯。”

夫妻倆低聲說著話,並肩走在昆南的街道上。雪很大,積雪很深,身後的雪地裡留下兩道大小不一的平行腳印。

趙幼苓從前就知道,呼延騅是個厲害的。

他幼時得祖父親自指點教養,跟隨生母來到繼父身邊後,因身份原因也曾一段時間得過認真教養。

盡管後來的境遇看著不盡如人意,但他自學兵法,精通騎射,所學所會的並不比叱利昆少。

但知道和親眼看到又是兩回事。

她跟隨呼延騅和趙臻,一路如有神助,從昆南徑直將吐渾節節逼退,收複多地。

捷報一封跟著一封被送往汴都。

她甚至能想象到,現如今被幽禁東宮的那位會是怎樣的一個表情。

這一仗,打了足足有兩月,果真如呼延騅所言,三萬兵馬不斷減損,但也源源不斷地從各地調來了增援。

北境調來了大半的兵力,趙幼苓問起還有多少兵馬留在北境,卻得到了如今北境全民皆兵的答案。而燕地的瑞王更是親自帶兵前來增援,一道來的還有從前在邊關戰功赫赫的竇鳴。

寶應二年冬,天祿十一年所失的城池終於被一座一座奪回,至此只餘下了當年被奪的軍事要塞肅城。

肅城地處大胤邊境,接壤廣袤的關外草原,地勢險要,險峻雄奇,易守難攻,大胤自開國以來,肅城就年年會遭遇戰火,但往往久攻不下。然而天祿十一年,肅城卻被吐渾一舉攻破,吐渾軍從此地長驅直入,一路攻進了京城。

呼延騅等人在距離肅城三百裡的地方安營紮寨。

營地的帳篷裡溫暖如春,掀起厚厚的布簾,趙幼苓就坐在其間,手裡還捏著一封信,似乎才剛剛看完。

呼延騅接過茯苓捧來的熱茶,席地而坐。

原還講著皇族禮教的趙臻,如今也隨著妹妹妹婿沒了那麼多規矩,進了帳篷,直接往桌案邊盤腿坐了下來。

“宮裡來的信?”趙臻吹了吹熱茶,問道。

趙幼苓遞給呼延騅,揉了揉額角:“是義父送來的密信。皇爺爺如今靠丹藥撐著,精神時好時壞,怕出現意外,特地讓義父將一些舊事都翻了出來。這信上說的,是當年肅城一帶被攻破的原因。”

吐渾從未遮掩過什麼狼子野心。

肅城又一貫是與關外諸部來往較為密切的一座城池,因此城中生活著不少胡人。這些胡人大多本本分分做著自己的買賣,但也混雜了一些不懷好意的吐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