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進門的時候, 趙幼苓就注意到了床上的錦娘。

從叱利昆那兒離開後, 她一度以為錦娘已經死了。惹事的叱利奴再不得寵, 也是大可汗的親子, 叱利昆不會動他, 但一定會動教唆的錦娘。

但現在,錦娘還活著。

如果不是屋子裡燃著,前世她時常在叱利昆的大帳裡能聞到的香薰氣味,她只會當錦娘是無意間回了大胤。

但這個氣味……

“叱利昆沒有殺你, 而是把你留下來,當做禮物送給了唐總督?”趙幼苓一步兩步走到床前,微微低頭,“錦娘,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麼?”

錦娘臉色蒼白, 形容狼狽, 整個人縮在床上, 手不住地發抖。

“雲……雀兒?”她試探著問。

薛百戶拿刀敲了敲桌子:“這是從汴都來的榮安公主!”

錦娘顯然嚇得不輕,額頭全是冷汗, 攥著被子的手背上青筋拱起。

“公……公主?你居然……一直是女的……”

趙幼苓並不打算在這裡和人敘舊:“錦娘, 滄州城外吐渾兵臨城下,而理當指揮全域性的總督大人,與你在此胡鬧。你可知道,一旦城破,死的就都是大胤的百姓,你的同胞。”

錦娘扭頭不語, 趙幼苓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勢地抬起她的臉。

“你才跟了叱利昆多久,你便跟著他,連什麼是家國都忘了不成?吐渾攻破了京城,殺害了多少我們的同胞,將你我從教坊帶走,一路磋磨,一路顛簸,這些你都忘了?”

“只跟著叱利昆享了幾天的奢華,就忘了祖宗,甚至幫著吐渾做事。錦娘,你不是人。”

“我沒有!”錦娘大叫,“我沒幫吐渾做事,我只是……我只是……”

“你還想騙人?”趙幼苓揮開她抓過來的手,“這屋子裡的香料出自吐渾,是吐渾達官貴人乃至王族常用香料。叱利昆手裡也有吐渾的香料商為攀求富貴,常年供應。你要怎麼解釋這香料的來源?”

一股涼氣沿著脊背登時竄到頭頂,錦娘臉色慘白,手腳僵直,使不出絲毫力氣。

趙幼苓此刻已經抬起了臉。

“將她也押下去。一起帶回汴都。”

親兵們得令上前,拿被子往人身上一裹,抓著就要拖到地上。

錦娘一陣掙紮,撲到趙幼苓腿邊,哭喊道:“雲雀兒!公主!你饒了我好不好?你饒了我吧!我就是個女人,他們送我過來的,我沒辦法啊!我做不了什麼大事,我就只是個女人!”

“那你勸過唐總督,要為民著想,不要與吐渾狼狽為奸嗎?”趙幼苓問。

錦娘頓了頓,面色青白,雙眼血紅:“我沒辦法的啊……我就只是個女人,他們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沒辦法的……”

她仰起脖子,臉上浮起獰笑:“就像你,你裝閹伶混在教坊,你又被戎迂的那個呼延騅挑中帶走,你不也是沒辦……”

一隻大手蒲扇一般揮過,啪一下打在了她的臉上,把她的話徑直打斷。

薛百戶呸呸幾聲,埋怨道:“老子從不打女人,你這臭娘們害老子破了例,老子回頭還得在婆娘面前跪一個時辰。”

親兵們不敢再大意,當即將絕望的錦娘和唐總督拖走。

院子裡計程車兵們再想攔,這時候也不敢上前。

趙幼苓從屋內走出,看著院子裡這些年輕計程車兵,只覺得頭疼。

她猶豫了下,考慮說些什麼,遠遠聽到了從天邊傳來的如悶雷般滾過的馬蹄聲。

她連忙快走幾步,瞧著從外頭匆忙過來計程車兵,叫薛百戶一把攔住。

“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