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時候, 省試如期舉行。

從朝廷傳出來的訊息, 今年過後, 解試、省試都將恢複到王都南遷之前的時候。因此, 今年的省試, 不少人都抱著極強的決心在備考。

劉拂從考場出來的時候,臉色發白,雙腿發軟,衣袖上還沾著墨, 離得近了甚至能聞到身上的氣味。

只是他到底在戎迂跟著練了一段時間,雖還是有些手無縛雞之力,但比起其他學子被人抬著出考場回家,他能走到趙幼苓跟前,已算十分不錯了。

他回去就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醒來, 汴都城裡的熱鬧已經從省試, 變作了安定公主未婚先孕的傳聞。

“那個安定公主……就是太子的女兒?”劉拂依稀聽人講過這麼一耳朵,“既然是公主, 怎麼還會未婚先……”

趙幼苓失笑, 讓茯苓給他添了碗冷淘。

他三兩下吃完,還想遞碗再討,被謝先生一筷子摁在手腕上:“先生?”

謝先生收回筷子:“少吃些。小心吃壞肚子。”

謝先生說著看向趙幼苓:“安定公主懷孕的訊息,外人怎麼會知曉?”

劉拂咬著勺子,聞言也怔了一會兒:“這又不是什麼好事,東宮……東宮就不知道藏著掖著, 怎麼還讓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的?”

趙幼苓一笑,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好遮掩的,舀一勺冷淘送進嘴裡,道:“我這位堂姐,幾次在背後設計我,我若是不回份大禮,豈不是顯得太好欺負了些。再說,這又不是構陷。”

她這話,就是承認了安定懷孕的事,是她使了點手段,從東宮傳到宮外的。

論理,謝先生該為此呵斥她一二,畢竟那關乎到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的名聲。可另一方面,她又只是順勢利導,聰明地沒有將自身的痕跡留在整件事情上,即便東宮日後調查,也很難查到她的頭上。

如此,謝先生倒又覺得她聰明的很,一時捨不得呵斥。

聖人教書育人,又不是為了教出愚人。

他人害之,若是一言不發受了,豈不愚蠢。

這麼想著趙幼苓一碗冷淘下肚,都不見謝先生就這件事上說一句指摘的話。

趙幼苓面上不顯,心底卻還是鬆了口氣。

如今安定公主未婚先孕的訊息,在整個汴都城傳得沸沸揚揚。這裡頭,有看熱鬧的百姓,也有她故意安排的人。

安定三番幾次動手,歸根究底她倆結的仇也只在崔四一人身上。她看不上那個崔四,安定卻拿他如珠似玉。

要趙幼苓說安定是為了崔四才一直針對自己,她還真就不相信這份長情。

崔四也好,現在的琴師也罷,不過都是安定的消遣。她可以一時間投入感情,亦可以轉瞬間忘掉。

東宮裡有胥九辭的人,這些人深藏多年,平日裡只是東宮之中身份各異的存在。宮女、太監、侍衛,甚至還有屬臣和妾。

他們幾乎就融在了東宮這個環境之中,誰都無法剝離,無法辨認身份的真偽。

透過這些人,趙幼苓知道了安定和琴師不僅僅只是面上親密,更知道了安定的月事推後十數日依舊未來。

安定身邊的宮女有意瞞著,等她示意向太子送上“大禮”的時候,宮女順勢揭穿了安定公主和琴師之間的關系。至於懷孕的事,也在計劃之中被太子主動發現了。

那宮女與安定公主感情最好,盡管太子杖殺了安定身邊的宮女太監,卻是叫她活了下來。這一活,就有了宮外的熱鬧。

趙幼苓不覺得自己做得過火。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自然想要太太平平的日子,只是當別人的手都伸到跟前要打她巴掌的時候,她沒道理只是一味退讓,還始終學不會反擊。

從謝先生那兒回韶王府,趙幼苓遠遠便瞧見花園裡,顧氏正與十五娘一起逗狗玩。

歡快的笑鬧聲回蕩在花園中,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趙臻難得休沐,斜靠橫欄,坐在廊下,注視著妻子和妹妹在花團錦簇間嬉鬧。聽到僕從的說話聲,他這才轉首看到了趙幼苓:“十一娘。”

趙幼苓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