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金銀鋪、蜀州漆器什物鋪、楊家果子行……還有珠寶首飾,時下流行的紙畫、花果之類的店鋪。甚至還能看到買賣銀碳、蒸餅蒸肉、賣香丸的各色鋪子。

謝先生與劉拂將身上帶的畫作放在書畫行寄賣,又找了份抄書的活計掙錢。等去府衙處補了戶籍,馬車便載著人停在了一家布行前。

“小娘子,主子爺交代了,娘子剛回城主子爺也不清楚娘子喜歡什麼顏色的料子,讓娘子自己挑,喜歡什麼料子就往府裡帶。”把式笑道,“這是城裡最好的一家布行,城裡的大家娘子們都愛在這買料子製衣裳。娘子進去看看吧。”

趙幼苓原本還想問怎麼停在了這兒,聽把式這麼說,她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當即就帶上劉拂下車往布行裡走。

謝先生年紀大了,不喜頻繁上下車,只叮囑兩人慢點下車,便閉目養神起來。

布行名叫錦繡坊,店內的料子也的確如店名一團錦繡。料子都很不錯,顏色也染得極好,隨手摸過一小塊料子,就覺得觸感極好,親肌得很。

店裡生意不錯,即便瞧見趙幼苓眼生,仍舊有人過來招呼。趙幼苓給自己挑了兩匹縫制冬衣布料,又給謝先生和劉拂挑了幾匹,這才將目光落在了店裡一匹藏青色的綢緞上。

她已經挑了匹淺色的吳羅,想著帶回去給義父做身貼身的裡衣。

胥九辭在穿著上從不挑剔,只是除了吳羅外的料子穿著總容易磨紅了面板。趙幼苓回來頭一晚,就在對弈的時候瞧見他領口的脖子一片紅。

那匹藏青色的綢緞,她倒是想買了回頭再做一身春衣,連裡衣一道給義父送去。

趙幼苓仔細看了一會兒,又與掌櫃的細細詢問這料子適宜做什麼樣式的男裝,說的差不多了,便指了那匹藏青的綢緞要人取下來。

正逢此時,身旁突然來了幾人,一個錢袋子扔到了櫃面上,最前頭的僕婦膀大腰圓,幾步過來就撞上趙幼苓,對著錦繡坊的掌櫃趾高氣昂道:“這匹布,我家娘子要了!”

趙幼苓在邊上人的呼聲中,連連往後退了幾步,這才穩住腳。有看不過去的婦人在一旁呵斥:“哪裡來的莽撞婦人!”

那僕婦斜睨了一眼,回頭沖著後來的幾人諂媚笑道:“王妃。”

僕婦一聲喊,趙幼苓隨之看去。店外進了一行數人,俱是衣著華貴的女眷,瞧著都很面生,偏偏跟在女眷身後慢吞吞走來的一個少年,有一兩分面熟。

“她們是誰?”劉拂警惕地看了眼耀武揚威的僕婦。

趙幼苓不作回答,倒是邊上方才為她出聲的婦人擰了眉頭,低聲解釋:“是韶王妃。”

韶王……妃?

聽著耳畔劉拂的低呼,趙幼苓看向那緩緩走來的女人,有些恍惚。

前韶王妃那樣一個溫柔持重的人,從不縱容手下的僕婦肆意妄為,仗勢欺人。盡管韶王府後院的女人們為了韶王,並不太平,可沒人不敬重王妃。

對比眼前這一位。

容貌不過中等,家世聽聞也不好,唯一的倚仗還在肚子裡揣著。趙幼苓有些不明白,單憑這些,這位韶王妃怎麼就敢放縱僕婦肆意欺人?

哪怕她與韶王並無多少感情,只想到韶王妃這個名號如今冠在此人頭上,便覺得不悅的很。

“這料子果真不錯。”韶王妃伸手,只撚了撚布匹一角,“我遠遠瞧著覺得挺好的,這一摸果真好。帶回去給咱們世子做一身衣裳。”

身邊跟著的女眷聞聲掩唇笑道:“王妃待世子這麼好,果真是一片慈母心。”

“是啊,王妃待世子是真的好。連世子妃都選的是世子喜歡的。”

韶王妃得了追捧,笑得撫了撫肚子:“世子好了,我這肚子裡的小郎君才能好不是。”她說著回頭,對身後的少年笑,“十郎快看看,可有喜歡的料子,回頭讓家裡的婆子也給你做幾身。”

被叫十郎的少年似乎有些膽怯,只抬眼看了下店裡的情形,就垂下眼直搖頭。

韶王妃隨即笑開,隨意指了幾匹料子,把手一揮,那僕婦就要伸手連帶著把剛才那塊藏青色的布料一起抱走。

“且慢。”趙幼苓出聲。

僕婦臉上還掛著笑,聞聲笑容一僵,扭頭盯著她怒道:“哪裡來的小娘子,這般不懂規矩,敢在王妃面前大聲喧嘩!”

見那僕婦囂張得很,趙幼苓蹙眉,扭頭看向掌櫃:“這布鋪子裡可還有貨?”

掌櫃回道:“這料子産量低,一貫進的少,這顏色只剩下這些,夠做一身衣裳……”

不等人說完話,那僕婦便大聲呵斥:“既然只剩這些,理當歸我們韶王府!”

趙幼苓不欲理睬她,只看向韶王妃,問道。

“先來後到四個字,王妃可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