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置本來放的是一張小睡榻。後來睡榻搬去了現在趙幼苓的氈包,就在原來的地方放了小桌案,筆墨文具,一應俱全。

趙幼苓坐下,開始伏案抄書。她個子矮,桌子的四條腿都被砍掉了一些,這才免得她整個人趴在上面用功,白白壞了眼睛。

呼延騅這時候也走到了他的桌案後,皺著眉頭,提筆抄書。

氈包裡靜謐無聲,便襯得外頭熱鬧得很。

趙幼苓抄得認真,倒是沒怎麼去聽外頭的聲音,等到說話聲越來越接近,聽到了門外守衛的阻攔聲,她這才抬起頭。

這時候,她已經抄完了手裡最後一個字。

她放下筆,吹幹紙上的墨跡,也將氈包外的吵嚷聲聽得清清楚楚。

是海日的聲音。

海日雖說現在是女奴,可身上過去族長之女的驕縱脾性絲毫沒改,加上又是阿泰爾送來的,尋常守衛根本不敢動她。如此倒是縱得她有時在部族裡說話,很是自以為是。

趙幼苓扭頭,一眼就看見呼延騅緊蹙的眉頭。

“怎麼回事?”呼延騅放下筆。

趙幼苓瞄了一眼他抄了一半的紙。龍飛鳳舞,墨點四濺。

再看他人,動也不動,分明是想她去外面看看究竟。

趙幼苓看著他,無奈起身,走出氈包。

氈包外,果真是海日在和守衛爭執。

趙幼苓看到她手裡端著的湯盅,想起之前聽到她跟人說的那些話,淡淡喊一聲:“你在這裡鬧什麼?”

海日滿臉不悅地瞪了守衛一眼,抬了抬手上端著的東西,含笑道:“我給殿下做了點熱湯,喝了滋補身體。”她眉梢微揚,上下打量道,“你還不讓開,不讓湯冷了,殿下就不能喝了。”

趙幼苓聽泰善提起過,部族裡的女奴大多還都安分守己,老老實實地做事,有男人討要她們中的誰,只要她們不反對,呼延騅就會做主讓兩人成親。

當時跟海日一道來的女奴最近正跟部族裡的一個男人打得火熱,早把討好殿下的事丟在了腦後。唯獨海日,還一心念著呼延騅,想方設法地接近。

要是不知道呼延騅對她是個什麼態度,趙幼苓或許還真會讓開,讓海日進來。可趙幼苓清楚得很,更知道自己這會兒是被呼延騅抓了當擋箭牌丟出來攔人的,自然也就站得越發穩當。

“殿下不餓。”趙幼苓道,“倒是這些守衛大哥們天寒地凍的,若是能喝些熱湯,再吃點熱乎的東西,身子也能暖和一些。”

她這麼說,邊上的幾個守衛就跟著笑了起來:“姑娘這麼一說,是有些餓了。”

海日臉色難看道:“這是我給殿下做的!”

趙幼苓在呼延騅身邊待了這些日子,多少知道他的習慣,知道他吃什麼,不吃什麼,光是聞著湯裡的氣味,她就知道,裡頭那位不會吃。

與其浪費了,不如給其他人。

“你算個什麼東西!還不給我滾開!”

要不是手裡還端著湯盅,趙幼苓覺得,眼前的海日估計就要揚起手,給她一巴掌。

趙幼苓站在氈包前沒動,似乎是沒有聽到海日說話。

這分明是故意裝作沒聽見。

海日胸口的怒火一下子燒起來,再顧不上手裡的湯,騰出一隻手就拽住了趙幼苓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