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迂有些風俗類吐渾。

在過去,戎迂的貴族裡頭,有寵愛幼女的不在少數。

這些人大多喜愛六七歲的幼女,待到長大一些,便又舍棄不再疼愛。烏侖大可汗繼位後,大力約束此風,這才遏制了這種滅絕人倫的風氣。即便有人還喜愛,也只敢偷偷摸摸來,但凡被發現,便是逐出部族,更有甚者,被大可汗斬首。

等到烏侖大可汗死後,此風在貴族間隱約有複生的跡象。

這事,呼延騅知道,阿泰爾知道,連趙幼苓也知道。

所以,在阿泰爾眼裡,自己的阿兄看上的是個十歲模樣的小少女,簡直禽獸。

怕阿兄做出更禽獸的事,也為了能討到喜歡的馬,送兩個女奴給阿兄,根本就是一個貼心好弟弟應該做的事情。

但,看著面前雙手叉腰,自恃是呼延騅貼心好弟弟的阿泰爾,趙幼苓忍不住別開臉。

她今早才準備去劉拂那兒,就在半路被人一把拽上了馬,回過神來已經趴在馬背上,一路顛簸出了部族。

騎馬的是阿泰爾。

戎迂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她跟麻袋似的馱在馬背上,被人直接帶到了山腳下。

馬不好進山,她又被人從馬背上提了下來。

阿泰爾帶了一小隊人馬,都是他自己的親信,言語間像是要進山去獵雪狼。

有親信問阿泰爾她怎麼辦。

那位殿下明顯愣了愣,看著假作一臉驚惶,什麼都沒聽懂的趙幼苓,擺擺手:“我沒想那麼多……算了,找個地方讓她歇著,留個人看著她,其餘的人跟我去找狼。”

聽他這話,趙幼苓能察覺到,這人真的是隨性而為,壓根沒想過帶她進山是為了什麼。眼見著人沒用,多了個累贅,也只好隨便丟在一邊,等回去的時候再捎上。

但雖然如此,她依然還是跟著這群人,在曲折蜿蜒的山路上走了一會兒,繞了幾個圈子,這才被安置在一塊據說不會有危險的地方。

阿泰爾帶了人,便沒再去看她,很快消失在林木間。

趙幼苓在一塊大石頭上靜坐了一會兒,見身邊看護她的男人在附近轉悠,索性尋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她這幾日在呼延騅的氈包裡,不光光是看書,充當“殿下看上的姑娘”的角色,更是看到了一張地圖。

呼延騅沒有收起地圖,見她好奇,還將地圖上的所有都告訴了她。

從戎迂迴大胤,要經過附庸吐渾的幾個草原部落,另還有吐渾自己的部族和戎迂另幾位殿下的部族也在這條路上。

而後大胤的訊息還沒傳回來,邊關諸地應當還在吐渾狗的掌握之下。

想回大胤,她單槍匹馬恐怕要頗費一番周折,甚至可能丟掉性命。

她朝著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並不是不敢冒險,她不怕死,可比起白白將命送在吐渾狗的手裡,她更想惜命一些。哪怕回去大胤,她依舊還是教坊司的一個閹伶,只要能在義父的身邊,能聽到熟悉的鄉音,哪怕不能認祖歸宗,她都樂意。

所以,大胤她要回去,但要好好謀劃一番。

趙幼苓丟了手裡樹枝,仰頭看了看太陽的位置,攏了攏身上的鬥篷,就聽見了一聲慘叫,伴著地上積雪被踩踏的窸窣聲,一股濃鬱的腥氣自身後驀地散開。

她回頭,身後那男子走動的地方,一匹惡狼正狠狠撕咬著男人的脖頸,滿口鮮血徑直滴落在雪地上。

一雙細眯起的眼睛,緊緊盯著儼然已經視作下一個獵物的她。

趙幼苓心下發沉。

這頭狼很大,竟和牛犢子差不多大小,皮毛是白色的,隱隱還帶有銀灰色的痕跡,碧色的眼睛兇狠冰冷。

滿滿的危機感和壓迫感迎面而來,裹著空氣中的腥臭,如一隻巨掌,攫住了她,令她屏住呼吸,不敢輕易動彈。

一個人,孰能與一匹狼單打獨鬥。不說阿泰爾留下的男人也是一名打獵的好手,就說如今突然出現的狼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脖子,令人不過掙紮半分便嚥了氣。

更何況趙幼苓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