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白玉溫涼漆盤上的玉棋子,一顆顆分門別類收進兩個棋罐子裡,一邊收納,一邊道:“人活著才有希望,才能洗脫汙名。我還真沒想到,你顧夭夭還在乎名聲。”

夭夭認真地點點頭,道:“還是在乎的。”

他離夭夭的距離有些疏遠,兀自整理棋盤,夭夭轉頭看他,身後點著一株燈樹,樹上九盞燈盤上躍躍燃著火苗。他不說話,夭夭就噤聲不打擾他,不知道他肚子裡又在鋪排這麼戲碼。

他慢條斯理地歸置好棋盤和棋罐,他以為夭夭會有話說,誰知偏頭一看她,閉上眼睛,不知是在養神,還是已經睡下了。他喊了聲顧夭夭,夭夭唔了聲徐徐睜開眼。“王爺,您喊我麼?”

他話鋒中有點嫌棄的意思,原本是想好好同她說話的。“你都睡了兩天了,這會兒還困成這樣。”

夭夭一手擱在臉下,道:“誰說不是呢。”

尉遲雲臻的話題還沒有開啟,就被夭夭頹廢的態度給截停了。他好不容易把人給從德勝門的刑場上劫下來,如今所有人都以為夭夭死了,他倒是有大把時間跟她周旋。“你在天牢住得不好麼?”

夭夭道:“您來住十天試試?”

這麼一掰扯,倒是把他心底的怨氣給激發出來了,道:“我去住天牢不打緊,可是沒人來探望。說到底不如你面子大,太子爺三天兩頭往天牢跑,怎麼的,跟你講人生大道理去了麼?”

夭夭一聽這醋壇子幾十年如一日,又是打翻了這一壇二十多年老陳醋。“可不是麼,太子爺宅心仁厚,知道我要問斬,給我送斷頭飯,起碼做個飽死鬼,下了地府不用給小鬼欺負。這會兒估計還得給我燒紙錢,省得兩手空空,沒辦法買通地府獄卒,到時候不給投胎就麻煩了。”

“你說得太子這麼好,我就知道你心思不在我這裡。”尉遲雲臻火氣逐步騰上臉,“如今顧夭夭在世人眼中已經死了,你大可以用新的身份去找他。”

夭夭跟他僵持不讓,大為不滿道:“你這意思是趕我走咯?”

尉遲雲臻平時雄辯滔滔,遇上了顧夭夭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她總能把話題扯偏,他哪裡表達出嫌棄她的意思了。“分明是你自己心思不定。”

夭夭突然坐起來,彼此打嘴仗,居然還懷疑起她的人品來了,這叫她不能安枕了。“我哪兒不定了?”

“你……”尉遲雲臻指著她卻說不出口了,這話說出來就難聽了,總不能自己給自己做頂綠帽子戴戴,難道貪圖顏色鮮豔好看麼。“我從來沒有趕你走的意思,但我也不想勉強你,你若真是對我不滿,我大發慈悲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夭夭點點頭,咂了咂話味,泛著酸溜溜氣味,還要故作瀟灑。她目光柔軟地看他蹙眉冷漠的臉,自然知道他的心意,那麼驕傲的男子,為了她甘願冒險也要從刑臺上救她,她拿什麼報答這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