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熒惑守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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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眼神空洞,舉目望了望黑黢黢的天色,陰雨未停,再添寒涼,雨絲如芒刺,一根根落在心上。她轉身闔上了門,背脊心抵在直欞門柱上。
屋外雨勢驟然變大,呈現傾倒之勢,雨滴砸在門板上發出砰砰聲。夭夭過去無所畏懼膽子大,如今被人圈禁成了驚弓之鳥,哪怕刮風下雨都能讓她傷神。
夭夭翻箱倒櫃開始整理物件,其實來人世走一遭,原本沒什麼牽掛,如今除了尉遲雲臻之外,依舊沒什麼牽掛。
坐在沿窗的矮炕上聽雨,給自己倒了杯茶暖了暖手,茶再暖,手心還是冰冷的。再多牽掛也是徒勞,若是有緣,下輩子再續了吧。她把熱茶一飲而盡,然後靠在窗邊閉目養神。
拍門聲漸漸放大了,她這才辨別出來,下雨而已又不是下石頭,是有人在門外敲門。俊頎容長的身量,相貌堂堂,儀容不凡,鑲金絲的龍蟒肩紋,緙絲的束腰,錦袍上沾了雨絲,雲頭履面暈著水汽,怎麼看都是標緻得年輕人。只不過如今再見他,心慌氣促,害怕得厲害。
她尷尬地站在門邊,不迎他,亦不趕他,隔著一道矮矮的門檻,兩個人就這麼木怔怔地互看著,良久夭夭垂下了頭。
別了小半個月,他急不可耐想見她。手書上明明寫了最快明日傍晚來,誰知心跑得比馬快,手書剛送出,人便不由自主星夜趕來。
見面沒有別的話,他也不知道先說什麼妥當,夭夭心裡一定恨死他了,他總不能重逢第一句就讓她履行承諾陪睡這麼直白吧。
雖說總歸是這麼意思,逃不過去的。他已經想到了十足了,非要睡一睡不可了的。要說他跟尉遲雲臻的差別在何處,他前思後想,就差在睡不睡這個過程上。尉遲雲臻用身體契合過夭夭的靈魂,可他沒有,就差了一程子路,失之毫釐謬以千裡。
他毛頭小夥子似的撓了撓後腦勺,總要有人打破僵局,那隻能是他了吧。“你不請我進去。”
夭夭說不請,“您都想好了,我還能趕您出去麼。”
尉遲雲璟碰了一臉灰,只能硬著頭皮往屋子裡擠。“外面冷,我冒著寒雨趕來,討一杯熱水暖暖身子。”
不過就是給強行進屋的強盜做派找個溫文爾雅的說法,夭夭沉了沉嘴角,道:“屋裡的水都冷了,您要喝讓壽安給你煮茶去。”
趕是趕不走的,千山萬水冒雨前來,哪裡是討水這麼簡單,分明就是來討債。夭夭看到他目透星芒,那份自信粲然於嘴角揚起的弧度之上。
他不想跟她在迂迴了,絕情的女人比頑石還要堅硬,不是困住她十天半個月就能焐熱的。“你應該知道趕不走我的。”
夭夭說知道,“您是來讓我兌現承諾的。”
“長安城入冬了,今日從宮裡出來,我只想到你。”尉遲雲璟暫時還不想咄咄逼人,牽著她落座在矮炕上,“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看不到你總歸心神不寧的。”
夭夭譏諷不快,道:“您大可放心,在壽公公的看護之下,我插翅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