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跽坐在羊毛軟墊上,尉遲雲臻身幹筆挺,垂眸打量身邊的夭夭,她嘴角噙著笑,不過就是帶她出門一趟就笑靨如花,真是個容易滿足的好姑娘。

夭夭笑逐顏開問他,道:“王爺,您愛聽戲麼?”

尉遲雲臻回道:“談不上喜歡,大老爺們愛聽戲,說出去笑掉大牙了。不過姑娘家多半喜歡,我尋思著沒準你喜歡,就帶你開開眼去。”

夭夭打心底高興,她打出孃胎就極少聽戲。過去丞相府辦戲臺,她只能蹲牆角偷偷聽,正兒八經聽回戲還要追溯到皇後娘娘上回在分亭館辦的那一場。“五湖戲班厲害麼,瞧著名字夠豪氣的,五湖四海就數他唱戲就牛麼。”

尉遲雲臻頷首道:“五湖戲班開辦了上百年了,這個戲班的老藝人可算是戲曲數一數二的人物。咱們聽戲一般都是按照戲本安排聽,可五湖戲班不一樣,給你羅列一堆戲碼,由下面的觀眾點戲,喜歡哪個本子的人多,他們就唱哪一本。”

夭夭哇了聲,由衷佩服道:“那一本戲裡面角色、穿戴、上下場、唱唸做打以及鑼鼓、佈景啥的,他們全都記在心上了,那可真是非看不可了。”

五湖戲班搭臺客似雲來,夭夭跟尉遲雲臻坐在二樓最冷僻角落的包廂裡。今夜來得客人尤其多,這點尉遲雲臻倒是沒想到,一路上都生怕被人看到。他牽著夭夭仔細走,一步三回頭,生怕她弄丟似的。他們的年歲差距還夠不上老夫少妻,可他總有操不完的心,就怕她累了,渴了,涼了,熱了。

樓底傳來煊赫的車馬聲,尉遲雲臻撈開沿街的窗簾子往外看,五王府的雕花安車停在牌樓下,尉遲雲嶸瀟灑落車,手上還攥著個嬌羞可人的尤物,坦領開闊,身段風流,玫瑰紅的一身百褶裙,綃羅披帛纏在肘上,估摸是尉遲雲嶸的新納入王府的良媛,就跟得了新玩具似的,自然要來人多紮眼的地方露面。

戲班班主、掌事紛紛迎到門口,躬身哈腰忙不樂乎,既然五王爺來了,那點戲的殊榮,只能讓五王爺拍板了。

尉遲雲嶸笑盈盈地扭頭看他的良媛,道:“想聽什麼就點什麼?”

良媛瞟了眼露面外的告示牌,分明寫著《長生殿》。她抿著嘴笑了笑,姿色上乘,掩嘴莞爾,道:“奴家想聽《十五貫》。”

原本戲班要唱一出《長生殿》,但五王爺要聽別的,臨到了檔口上也得撤換人馬,改弦更張在所不惜,《十五貫》就《十五貫》,誰的權勢大,說話才有分量。

夭夭抽著踹在袖袋裡的絲巾,之前以為聽《長生殿》,準備拿捏好情緒嚎啕大哭一把,臨了改成了《十五貫》,她這人不講究,能聽就行。但聽說該戲碼的緣故,臉色就有點陰鬱。

尉遲雲臻試探問道:“怎麼不高興了?”

夭夭嘟囔了下,道:“您知道我跟五王爺有齟齬。”

尉遲雲臻道:“既然戲碼都改了,咱就不聽了,夜市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