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的事明日再憂慮吧,比如說,怎麼樣從長生殿脫身回王府去。

穹窿尚未被太陽撕開口子,天空尚且是灰濛濛的,夭夭睡到了半程子上,好像一腳突然踩空醒過來。她睜開眼看眼前灰茫茫的空間,開闊的床,空蕩蕩的房間,飄著無數飛揚的灰塵,好像許久沒有人煙了。

尉遲雲璟背身睡在她旁邊,她不是鐵石心腸,感情不能託付,可是感動溢於言表。“王爺,您睡著了麼?”

他翻過身,四目相視,他的眼光無限柔軟,好像揉碎在春天池塘中的光影。夭夭覺得尷尬,連忙移開眼神。雖然只是匆忙的一瞥,他的眼下有青影,看得出他一夜未眠。“王爺,您這一夜沒睡麼?”

“怎麼睡得著?”尉遲雲璟反問她,好像在笑話她明知故問。“一晚上天人交戰的,這會兒還後悔著呢。關鍵時候做什麼君子,橫豎本來就是個小人。”

夭夭覺得二王爺跟他說話的腔調都變了,變得這麼油嘴滑舌的,過去可不是這樣的,可她不敢說。他只好岔開話題,問道:“這是哪兒?”

尉遲雲璟回話道:“鳳鳴宮。”

夭夭不自覺地後背毛骨悚然,道:“那是已故大王爺的宮苑?”

尉遲雲璟頷首說是,“父皇最看重大哥,鳳鳴宮相當於太子東宮。大哥落水薨逝後,父皇震怒,遷怒了老七,投閑置散了許多年。又怕觸景生情,荒置了鳳鳴宮。昨夜我把你從長生殿帶出來,宮裡人多眼雜,思前想後還是來鳳鳴宮安置,這裡沒什麼人來,暫居了一夜倒也安生。”

夭夭不由擔心起天亮之後的事,昨夜藥效強韌,她光顧著頑強抵抗了,腦子裡沒有好好想想第二天的事。現在腦子無限清明,就開始發愁如何應對接下來的窘況了。“王爺,天馬上亮了,咱們應該怎麼辦?”

尉遲雲璟素來是走一步看三步,他承認對夭夭施以援手是一時沖動,但是之後一整宿他都在想辦法周全過去。顧依依下迷藥這種腌臢手段令他不齒,要是周全不好,任誰都是臉面無光。他認真地看著夭夭,尋求她目光中的追隨。“你信我麼?”

夭夭點點頭,道:“信。”

他怕夭夭擔憂懼怕,柔聲寬慰她道:“那便再回長生殿去。”

他沒想到夭夭沒有半點猶豫,他怎麼說,她就應聲說好。這是足夠的信任,才有的這般不容置疑。“你還願意回長生殿去麼?”

夭夭眉頭微微一蹙,審時度勢方面她是高手,甚至比很多爺們都要老道。“皇上下聖旨召我入宮,沒有皇上的旨意,我若是出宮便是抗旨。自古抗旨都是死,我要活。”

“那我送你回去。顧依依開始要動你了,起了個頭,貿然不會停止。”尉遲雲璟感到喉嚨生疼,這些話一句句從嘴裡說出來,越發覺得難以承受。“最毒婦人心果然沒錯,她居然想讓你伺候父皇,真該讓雷公劈死她。”

夭夭催促道:“王爺,時候不早了,趁著長生殿的人還沒有早起,您趕緊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