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雲臻趁著夭夭走遠,他伸手放在自己眼前,之前還是一片灰茫,如今是徹底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漆黑之中,他真的看不見了。他不露聲色地扶著床圍子,前輩子活得戰戰兢兢,沒想到下輩子還不如前輩子。

他無數次升起要把夭夭趕回長安的念頭,原本打算過,即便找不到解毒的方子,好歹讓夭夭陪他度過人生最後的日子。可當那日子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卻沒有辦法坦然面對夭夭。他不接受同情換來的感情,不接受夭夭對她垂憐的目光,更不接受她看到他最後的瘋癲。

尉遲雲臻打定主意,跟夭夭吃一頓團圓飯,之後就送她回長安城去。

尉遲雲臻喊壽慶進來,說是今日過節,不講規矩,晚膳他跟王妃吃,他們不必在外面伺候著,晚上過得坦然自如些去。

壽慶躬身笑嘻嘻地領了命,見王爺招手,他走到尉遲雲臻跟前,聽王爺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

夭夭回頭見他們主僕二人咬耳朵,心道肯定說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團圓晚膳佈置好了,房裡只有他們兩人,夭夭過去攙扶他,尉遲雲臻踟躕了片刻,才搭過手去讓夭夭扶著。夭夭領著他走到桌邊,拖出一張杌子,扶著他坐下。尉遲雲臻隱忍不發,他可憐成這副模樣,連起坐吃飯都要人貼身服侍了。

夭夭熱情地給他佈菜,尉遲雲臻臉色沉浸,沒有發脾氣,只想好好跟夭夭吃一頓團圓飯。他看不清楚碗筷的位置,夭夭主動給他味到嘴邊。

他惘然,垂首嘆道:“夭夭,你怎麼從來不問本王是怎麼了?”

夭夭挑了片魚身子,小心翼翼地拔著魚刺,揚起頭看他,平靜道:“您願意說,我願意聽。”

尉遲雲臻不想隱瞞她,也許今夜是他們吃的最後一頓飯了。“本王的眼睛也許永遠也看不見你了。”

夭夭歪著頭,問道:“您還記得我長什麼樣麼?”

尉遲雲臻想了想,在心裡描摹起夭夭的樣子,越是想回憶,越是記不起。在他的腦海裡夭夭永遠在,可是具體的眉毛怎麼樣,眼睛有多大,卻很不具體。尉遲雲臻搖了搖頭,道:“記不清了。”

夭夭失望地嘆了口氣,道:“我長得這麼好看,您記不起我了,多可惜。”

尉遲雲臻知道她存心逗他歡喜,點頭附和道:“好看,全天下最好看就是你顧夭夭了。”夭夭抬手在尉遲雲臻眼前晃了晃,卻被尉遲雲臻一手截停,握住她的手腕子,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夭夭問道:“您說眼神不好,怎麼還能抓到我的手?”

尉遲雲臻回道:“聽風辨位。”

夭夭惋惜道:“王爺,您教我的投擲暗器我都沒學全,您什麼時候教我聽風辨位呢?”

夭夭是個勤奮的學生,在東越國教了她暗器的心法和手法,聽壽慶回稟,她沒少練習,雖然資質平平,好在勤能補拙,況且她裝著一臉無害的模樣,還真能騙到人。“我教你那些心法你都熟習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