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上面已經提到了的邵化海,則是搖身一變成了整個宅邸的大管家。曾經的萬年老二這一次算是揚眉吐氣,他哥哥這回也被他強壓了一頭,讓這小子樂了好幾天。

不過,大管家卻也不是那麼好幹的,好在邵化海心思活絡,這一點上算是比他哥哥強百倍,與人交涉,打點四方都完全沒有問題,幹著幹著也就學會了,幾日之下已經做得算是有模有樣。

至於府中的安保,權力當然不是交給邵開河這個原本的親兵頭子。現如今,陸準身邊也不再有親兵,而是統稱為護院。主要負責這一項的是邵開河、邵化海兄弟曾經的手下,孫佔一。

其餘的,還有的就是文人們了。

賬房先生是新僱的,在公平當典當才華的一個久試不過的童生,名叫曹德仲。

庫房先生則據說是陸準的同宗,論輩分還是他的堂兄。不過這堂兄年紀也實在是不小了,已經是六旬高齡。陸準自己是不記得有這麼一門親戚的,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論起的。只知道他好像曾經也不叫陸潯,而是最近才改的這麼個帶水字邊的名字。家中的三個兒子竟然也跟著改了名字,至於叫什麼,陸準就沒這個心思一一去了解了。

馮謙跟他說過,這就叫‘窮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以前他是世職武官,沒什麼前程,現如今是伯爵了,可是大不一樣,所以認親戚的只會更多。他願意自降幾輩,老臉都不要了,跟你交兄弟,那你就索性認了唄。由此,陸準這才沒有深究下去。

至於大小的買賣,以及與孝陵衛那邊的錢款溝通,陸準則全部扔給了孫橋去負責。說不清是太信任他,還是手裡真的沒人,反正陸準是根本沒有給孫橋配一個類似於是牽制的人。

國朝規制,朝臣四品以上及家人是不允許做生意的。當然,規制是規制,事實是事實。不過也還是不好明目張膽,把什麼都擺在太陽底下。因此,明面上,陸準的所有生意、産業全都是記在孫橋名下的。

可以這麼說,在沒有牽制的情況下,孫橋辦事全憑良心。如果他要背叛陸準,陸準除了一刀結果他,讓他留到陰間富貴去之外,再沒有什麼更好的解決辦法了。這也將孫橋弄得整天緊張兮兮的,生怕陸準卸磨殺驢似的。

※※※

除夕日,隆冬的雪花從南都的天空中偏偏飄落,這麼小的雪,落在地上幾乎就是存不住的,但邵開河還是指揮著下人們在院子裡頭賣力氣的掃雪。

陸準從內書房走出來,在正堂屋簷底下活動活動筋骨,四下看看,突然扯著嗓子喊道:“化海?化海!”

邵化海聽到喊聲,不知從哪裡拐出來,跑到陸準面前,“三爺,您叫我?”

“嗯。”陸準搓搓手,仰頭看了看有些發暗的天色,皺著眉頭問道,“都這天色了,怎麼還沒來?不是不來了吧?”

邵化海當然知道他急著盼著的是在等誰,當即回答說:“不會的,三爺,小的前幾日每天都跑一趟的,畢竟是過年,大爺這點兒面子還是會給您的吧?”

“吧?”陸準把眉毛一挑,挑他的字眼,“什麼叫‘吧’啊?我看你也是個心裡頭沒準兒的。去去去,再看看去!都什麼時辰了?該來早不來?再催催去!”

“哎,小的這就去。”邵化海連忙答應下來,匆匆的跑去了。

陸準站在屋簷下看著,不禁嘆了口氣,憂心忡忡。

他總覺得他大哥的腦袋構造是不是和別的人不太一樣,為什麼普通人都能夠理解的事情,到了他大哥這裡,卻偏偏都變得那麼別扭。

平常人家,親弟弟被下了大獄,你做哥哥的是不是應該想著辦法去救人吶?他大哥就不是!非但不想辦法把人救出來,反倒還上門數落,給馮謙講什麼道理去了。這不是有病嗎?

再說了,陸準大難不死,緊跟著就是後福。自己封了伯爵,祖上三代也跟著沾光,按理說,陸泓這個做大哥的也應該算是沾到光了吧?應該高興才是吧?可是他呢?又不知道哪一根筋沒搭對,非但不高興,反而還冷面相對。就好像陸準不是給陸家光宗耀祖,而是給陸家祖宗們填了多大的麻煩似的。

其實他的心情,陸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俗話說嘛,文到閣老,武到侯。文官幹到頭,那是個實職的閣老。武官幹到頭,也就是侯爵的稱號。論起實權,大明的文官比武官多了不知道多少。所以才會壓制文官封爵,這也是為了給武官多少留點兒面子。沒有印把子,給你頂帽子戴戴吧。

但凡事都是物以稀為貴。大明這二百多年來,閣老出了不老少,可有幾個文官能透過軍功封爵的?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所以,能得個爵位在文官那裡才是稀罕事兒。

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讓陸泓想不開的,是他寒窗苦讀這麼多年,嘔心瀝血的想要幹出一番大事業,最終卻只能守著祖宅過日子。而什麼都不如他的陸準,卻偏偏能夠獲得這樣的殊榮,武官的路,這都已經快要走到頂了。這讓他如何能平衡?

“唉,你叫我咋辦呢?”陸準心裡也犯愁。無論怎麼樣,影響兄弟感情都是劃不來的,可他又不能跟朝廷說,為了讓我哥想得開,我這個爵位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