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丁松奇好不容易把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講了個清楚,終於心滿意足之後,焦文桀才得以脫身。他揣著那封信,匆匆找到了所謂的公平當。

當鋪很大,生意紅火,一點兒都不像是個新開張的當鋪。而且佈局也與尋常截然不同。

門口掛著大大的幌子,大門兩側有木製的一副對聯。典出有據,解一朝燃眉之急;當之無愧,供萬家不時之需。匾額上題著大大的三個字:公平當。

跨進高高的門檻,卻沒有看到櫃臺,反而有夥計上前詢問,是要典當,還是買東西。

焦文桀四下看了看,一排排靠牆而立的貨架上,擺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正中間的一塊地方圍了一群人,時而大聲呼喊或是唏噓,卻不知道在幹什麼。

注意到他的視線所在,夥計笑著解釋道:“那是在套寶!跟古代士大夫們投壺做戲差不多。我們孫掌櫃搞出來的!附近很多人都來玩兒。一文錢一個竹圈,套上什麼東西,就可以拿走什麼東西。有好的,也有不好的,都是些死當。雖然沒什麼特別值錢的東西,但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焦文桀心下疑惑,卻也來不及多想。他問道:“你們孫掌櫃呢?我找他有急事!”

“孫掌櫃?”小夥計狐疑的看了他幾眼後,恍然大悟道,“您是姓焦吧?怪不得!我們孫掌櫃說了,您來了,就請您上去,您跟我來吧。”

上到二樓,焦文桀才看到了當鋪應有的高櫃臺,他來不及細想,便被帶上了三樓。三樓就更不像是當鋪的佈置了,全都是類似於茶館兒的雅座,有幾個人正零零散散的坐著,低聲交談。

小夥計將焦文桀帶到欄杆邊上,向他引薦道:“這位就是我們孫掌櫃,大掌櫃,這位焦先生,您吩咐過的。”

“嗯,我知道。”孫橋點頭道,“你下去忙吧,焦大人,請坐。”

焦文桀揣著滿腹的疑惑,坐了下來。

看著他坐下來,孫橋笑道:“焦大人,我知道您為什麼來,也有您想要的答案。您先不要說話,聽我講,一會兒,我會給您發問的時間。”

焦文桀木木的點了點頭。

孫橋繼續說道:“在丁舉人家中見到您的時候,我就知道,事情露了。沒錯,那封信是我請丁舉人執筆寫下的,但授意的卻不是我,而是我家三爺……”

“你為什麼寫那封信?你家三爺是誰?”焦文桀等不到孫橋說完,便連珠炮似的問道。

孫橋無奈地笑了笑,他就知道,焦文桀等不急的。

“好吧,那我先來回答你的問題。”孫橋說道,“先說說我家三爺吧,其實您早就聽說過,他叫陸準,是孝陵衛指揮僉事。您那個好外甥,之前曾經調戲過我家小姐,還差點兒讓我家小姐貞潔不保!實在是可恨得很呢!”

“所以你們抓了敬兒!”焦文桀瞪大了眼睛,低吼道。

“別沖動嘛!”孫橋皺皺眉頭,責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當時我家三爺顧忌到劉敬這個人是旗手衛的人,同時也是顧忌到大人您畢竟是個千戶,更何況,自那之後,劉敬就被您關在家裡了,想抓也抓不到,所以才遲遲沒有下手。可誰知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啊!劉敬這小子跟葛雲森他們摻和到一塊兒,抓了三個人!知道是三個什麼人嘛?都是孝陵衛的軍戶!其中兩個,還是三爺知近的親兵!三爺得知訊息,弄死他的心都有了,可還沒等找到那小子,被抓的三個人就逃回來了。既然是他們命大,三爺就不打算過多追究了。只不過,其中一個親兵的腿廢了,三爺要找補回來!”

看著焦文桀越來越緊張的樣子,孫橋說道:“別太擔心!這一次三爺可沒有顧忌您的面子,但他要顧忌葛雲森,葛雲森人手太多,劉敬在他的手上!三爺想要從任何人身上找補,都不容易。所以……”孫橋翻過手指,敲了敲那封書信,“所以才有了這封書信!三爺就是要借刀,給自己出出氣!本意就是讓葛雲森不好受,而劉敬,三爺可始終沒想著碰他!”

“你是說……敬兒還在葛雲森手中?”焦文桀思索了一下,頓時又惱火起來,“那葛雲森心狠手毒,敬兒在他手中,兇多吉少啊!”

“哼。”孫橋冷笑一聲道,“他兇多吉少,跟我們有關系嗎?從始至終,三爺不過是安排我找人寫了這麼一封信,然後飛刀投在了張大人門上而已。動手的是應天府衙的差役和你們旗手衛的兵丁。跟我們有什麼關系?你就算是要咬人,也沒有這個咬法兒啊!你若是真的擔心你外甥的安危,那天為什麼沒能把人救出來?這不怪你,反倒怪我們嘍?告訴你,焦大人,若不是我們通風報信,你們怕是現在還找不到劉敬的蹤跡呢!”

焦文桀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對,的確,如果不是這封飛刀傳信,他的確沒有那麼容易能發現劉敬的蹤跡。只是他自己無能,沒能救出外甥。又憑什麼來這裡,堂而皇之的責怪人家?人家是敵非友,沒有那個義務去保證劉敬的安全吶!

正當焦文桀心灰意冷之時,孫橋突然撓了撓頭,說道:“其實,事情也不是沒得商量啊!葛雲森等人逃出城後,一度曾靠近孝陵衛,被我們發現了蹤跡。只不過,三爺說他夠慘了,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就沒有貿然動手。”

這話一出口,焦文桀就像是被打了一針強心劑一般,他趕忙說道:“你們能找到葛雲森?他往孝陵衛的方向去了?”

“對,是北坡功臣墓附近,那邊也有很多前朝墓葬,估計……怕是想要找個地方,將你外甥活埋了也不一定。”

焦文桀頓時愣住,隨後急忙求道:“還請大人幫幫忙,務必幫幫忙啊!敬兒雖然頑劣,但秉性不壞的!只要您能說服三爺幫在下這個忙,日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啊!”

“這……”孫橋狀似為難,半晌,才點頭道,“好吧,看在你們舅甥情深的份兒上,我去幫你跟三爺說說,只不過,三爺同不同意,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一旦有了好訊息,我會立馬通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