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宅,時間已近天明。

邵化海帶著人回到這裡,便急匆匆的進屋去向陸準稟報。

“三爺,您放心吧,人已經找到了。那幾逃兵是翟大人手下的總旗喬循禮喬大人帶人抓到的,卑職帶人趕到的時候,他們正與方大人發生沖突。”

“沖突?什麼沖突?”陸準心裡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了真相,但還是問道。

邵化海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絲毫沒有摻雜個人情緒在內。盡管是陳述事實,但陸準聽罷之後,臉色還是變得很不好看。

“這個方元,簡直不像話!”陸準從座位上站起來,罵道,“欺壓老部下,不尊重老上官,連我都不放在眼裡?他到底想幹什麼?”

這話可不好接,邵化海並不想摻和進這件事情,所以在稍稍給方元下了個套之後,便避之唯恐不及的閉嘴不肯多說什麼了。

陸準自己發了會兒火,見沒人理他,轉頭看了看邵化海,對他明哲保身的意思,心中頓時明瞭。他抬手不滿地指了指邵化海,隨後擺手道:“你忙了一晚上了,去休息會兒吧。把那個李山給我帶進來,其他的人,暫時關起來。不要把人放跑了,但也不要委屈了他們。”

“是,卑職明白,卑職就去安排。”邵化海答應一聲,轉身出門,不多時,李山便戰戰兢兢地被帶了進來。

當屋中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李山跪在地上,忍不住哆嗦起來。他不知道即將面臨的是什麼,只知道今天自己恐怕是兇多吉少了。逃兵,抓到了可以當場處斬的。即便那六個人不受追究,但他這個主謀也肯定是活不成了。

“你抖什麼,嗯?”陸準在椅子上坐下來,左手拄著腦袋,低頭看他,“帶著六個人當逃兵的時候,你不是挺英雄的嗎?怎麼,才這麼一會兒,就慫了?不應該啊!”

李山俯下身子,把腦袋狠狠磕在地上,“卑職知罪,但……但卑職……卑職是有苦衷的……”

“苦衷?你說你有苦衷?”陸準站起身,走過來,蹲在他面前,“你說的苦衷指的是什麼?是方元那個家夥不僅自己能力不行,還對下面人不好,你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才帶著那些人跑路的嗎?你為什麼不向他的上官告狀?”

“卑職……卑職根本就……根本就見不到千戶大人!”李山像是豁出去了,他猛地抬起頭來,悲憤的目光嚇了陸準一跳,“卑職不過是個小旗,人微言輕,若是不用一些特殊的辦法,怕是連千戶大人都見不到,更遑論見到您?而且,就算卑職最終想到辦法,見到了幾位大人,那六個人怕是也早已兇多吉少了。卑職實在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的。”

陸準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你是說,你這麼做,完全是為了能見到千戶,或者見到我?”

“見到其他百戶所的大人也可以!卑職只是想救他們的性命。”李山如是說道。

陸準呆愣了片刻,將李山從地上拉了起來,示意他坐下。

李山戰戰兢兢地搭邊坐在椅子上,剛剛的悲憤化為烏有,臉上僅剩下乞求、恐懼,等等堪稱懦弱的情緒。

“你就不怕,這件事情我萬一不知道,或是晚知道了那麼一會兒,你們會被方元抓回去?你就不怕,萬一你們被其他百戶所的人抓住,不問青紅皂白,就地格殺?那樣,你豈不是害了他們?”

“萬不得已時,卑職會保全他們的!”李山說道,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在抖,怎麼看,怎麼都是一個底氣不足的懦弱英雄,“卑職想求大人,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只處罰卑職一人。您可以砍卑職的腦袋,求您放過其他人。”

陸準看他的樣子,不禁起了玩兒玩兒的心思,他故意說道:“你覺得我有可能放過他們?或者說,需要七顆腦袋才能平息的事情,你覺得只需要你一顆腦袋就能壓下去?你的腦袋,比別人分量種嗎?”

“卑職是首犯!”李山沖動地站了起來,“大人,他們都是無辜的!他們是受了卑職的古惑才走的。更何況,他們也是受不住方大人的刑罰,才被迫逃走。如果任由方大人休息夠了再繼續打,那他們會被打死的!”

“你說的……”陸準仰頭,佯裝考慮,片刻後,沖李山笑道,“別急嘛!逗你玩兒的。你們七個人,我誰都不殺,誰都不罰!雖然你們試圖逃走,但不是沒有成功嘛!這一次事出有因,我放過你們全部。但你記住,下不為例!如果再出現下一次的話,我絕對不會輕饒!”

李山聽罷,連忙跪下來,連連叩頭,對陸準表示謝意,“卑職謝過大人,卑職再不敢如此魯莽了,謝大人!謝大人!”

“起來吧,坐。”陸準臉上的表情很是溫和,他笑道,“今天的事情,其實也不能全怪你。你處事的方式雖然過於沖動,也沒有考慮到後果,但出發點是好的。當然,如果沒有你剛剛的那番解釋,殺,我肯定不會殺你,但你也逃脫不了懲罰。你說得對,讓你,還有你這樣身份的人,輕易地找到千戶或者我來訴苦,那基本上是做不到的。所以才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所以你們才逼不得已的要鋌而走險。你說的很好,我也覺得你說的很對。這種情況,我會想辦法,替你們解決。但是記住,如果還有下一次,我可不會再那麼容易就饒了你了。”

“卑職不敢,卑職再不敢了。”李山連連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