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性格相符,翟化住處的百戶衙門就在校場左近,同樣也是一派剛硬精簡的行伍氣象。他兩個十來歲的兒子翟樹功、翟樹勳每日隨營操練,和下面的弟兄們一樣排班值守。

坐在衙門大堂石砌的階上大案後,陸準左右看看,心情終於好了一些。不管怎麼說,翟化也是他最看重的部下,比起那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整天就知道撈錢的家夥,總歸還是要好很多的。

“化海。”

陸準叫了一聲,按刀站在他椅子側後的邵化海上前一步,“三爺,您吩咐。”

“把人都叫到這兒來吧。”陸準說著,指了指大堂外,“到外面去。”

“是。”邵化海答應一聲,待陸準站起身來朝外走,他便沖翟化勾勾手,兩人搬了階上的椅子抬到門外的房簷下。

※※※

大堂外視野更為開闊,邵化海帶人喝令下,翟化手下總旗、小旗到正丁、餘丁、補丁迅速在空地上列隊。陸準掃了一圈,很輕易地就看到了和兵丁們站在一起的翟樹功、翟樹勳兩人。

邵化海回到陸準身側,輕聲稟報,“三爺,人到齊了。”

陸準輕輕擺手,邵化海退後兩步,站到一旁。

“翟化。”陸準叫道,“你就沒什麼……想跟我說的?”

“卑職失職。”翟化低頭道。

陸準抬頭看他,挑眉道:“這就完了?”

翟化低著頭,不吭聲了。

陸準等了半晌,突然笑了,他把頭仰起來,身子靠向椅背,搖頭道:“翟化,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跟我告你的狀嗎?我要是今天藉著這個由頭把你拿下了,訊息不出半刻鐘就能傳遍兩個千戶所,普天同慶!你這人緣,差到沒朋友啊!”

翟化依舊低著頭,但心中不以為然。他當然知道自己人緣不好,但是他一直覺得實力才是第一位的,只要練好了兵,做好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就沒有誰能夠挑出他的毛病來。直到現在,他依舊這樣認為。這是他在陸準面前驕傲的資本,也是他和那些酒囊飯袋最不一樣的地方。

“你不服氣?”陸準饒有興致的看了看他,笑道:“你信不信,我現在說把你拿下,除了你那兩個兒子之外,整個校場沒有人會給你說話。你信不信?不信的話,可以試試看。”

陸準說著,眼神瞥向了下面。

翟化抬起頭來看看陸準,又隨著陸準將目光轉向了下面。顯然,他不相信。

過了一會兒,陸準撐著扶手站起來,揹著手緩步走到臺階邊緣。向下面看了半晌,開口道:“你們在這兒幹什麼?你們應該在哪兒?嗯?你們……現在應該在校場訓練,應該出現在各處崗哨上,唯獨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陸準的話沒頭沒尾,下面的人完全沒有聽懂。但所有的人都靜靜地站著,目光聚在陸準的身上,沒有人交頭接耳,沒有人左顧右盼。

“你們不在校場訓練,不在崗哨巡邏,都聚在這裡,一個個傻子似的看著老子。老子掏腰包讓你們吃好的、喝好的,讓你們老婆孩子有房子住、有衣服穿。就為了讓你們傻站在這兒,把左千戶所的門戶拱手讓給別人嗎?”陸準的語氣嚴厲起來,鷹目掃過之處,不覺間一群人低下頭。陸準犀利的目光維持了短短的幾瞬,便悄然柔和下來,“當然,這不怪你們,你們是什麼?當兵吃糧,服從上官的命令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所以今天的事情,都怪他一個人,與你們無關!”

翟化當然知道今天錯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