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恆飛跟著馮謙不少時日了,還從未如此魂不守舍過。清早起來就在門口轉來轉去,馮謙叫他幾次他都沒有聽到,疑惑之下,馮謙只得走了過去。

“想什麼呢?”馮謙拍了下他的肩膀,大聲問道。

俞恆飛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連忙掩飾,“沒……沒想什麼啊……”

“沒想什麼?”馮謙上下打量他幾眼,皺皺眉道,“你小子心裡從來藏不住事情,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你以為我看不出來?跟我過來!”

俞恆飛老老實實的跟在馮謙身後進了屋子,馮謙在匾額下坐下,抬起頭問他,“說罷,到底怎麼回事?”

俞恆飛好一陣猶豫,終於將實話說了出來,“他們都說……都說您得罪了三爺……我們以後的日子怕是……怕是……”

“怕是什麼?”馮謙追問道。

俞恆飛低著頭不肯說話了。

馮謙皺起的眉頭反倒擰得更緊,仔細看了俞恆飛半晌,又問道:“他們是誰?你怎麼聽說的?你……該不會又去賭了吧?”

“沒有!”俞恆飛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趕忙跳起來否認,“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就是……我就是……”

“行了。”馮謙的眉頭舒展開,語氣也溫和了下來,他嘆了口氣道,“這種事情,你管不住自己我也沒辦法。不過你還算是好的,至少你賭的是錢。”

俞恆飛疑惑地看向馮謙,不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

“怎麼?聽不懂?”馮謙笑道,“你知道你爹為什麼不喜歡你嗎?你知道同樣是賭,為什麼陸準一句話你爹就只能在家賦閑,你在你爹面前就連說句話都沒有人聽嗎?”

俞恆飛沒有回答,反倒很是困惑,他不知道。他從來都不知道陸準還有賭這個毛病,怎麼從來沒有聽人說過啊?

馮謙本來也沒有等他的回答,自顧自的說道:“因為你膽子太小!你賭錢,他賭命。我想管他管不了,而且他始終是贏家,我說什麼十賭九輸他都不會相信。至於你,我同樣管不了,也沒那個精力,不想管了。”

俞恆飛撓頭,有些東西,他的確是理解不能。

馮謙也沒有打算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而是順勢問道:“現在能說說了嗎?你聽誰說的?”

“是邵大人手下的親兵!”俞恆飛說道,“現在宅中好多人都在議論您,說您得罪了三爺如何如何的。”

“陸準?”馮謙苦笑一聲,“我早就把他得罪狠了!他們想的應該是我得罪了黎大人吧?”

“黎大人?他不是自身難保嗎?”俞恆飛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能理解馮謙的邏輯。

馮謙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陸準要怎樣處置他?”

“這個……”俞恆飛好生思索了一番,最終得出的結論驚呆了他自己,“好像沒什麼處置啊!黎大人都帶兵圍府了,形同兵變啊!為什麼會沒有處置?”

馮謙愣了愣,半晌才輕聲道:“因為我。”

俞恆飛再想追問,馮謙卻不肯多說一個字了。他轉身進了書房,吩咐俞恆飛隨便去哪裡都好,不要打擾他。

後院的這間屋子本就沒有多大,隔出一個書房來就更顯得狹窄了。馮謙坐在這間狹窄的書房之中,心緒紛亂。

俞恆飛可以不懂,但他馮謙卻不能裝作不明白。他騙不了自己的,陸準的冷處理,他只需聽到這一鱗半爪,就已經明白了。

陸準不是不想動黎鴻禧。實話實說,按照陸準的脾氣,黎鴻禧如此做法,已經算是踩在他的底線上了,對於一向不喜歡容忍的陸準來說,他能忍住,實屬不易。

之所以不動黎鴻禧,其實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情的緣起是他馮謙!

既然馮謙摻和在其中了,那麼不論陸準想要如何處置黎鴻禧,黎鴻禧都可以把馮謙扯出來當擋箭牌。他可以說是馮謙假傳軍令在先,他跟馮謙不熟,所以不能相信,因此才會帶兵前來試探。

而且直到他看清了陸準是真昏迷的時候為止,他帶的人才圍了府,想要沖進來。一來,沒有釀成什麼大禍,甚至連下一步都沒來得及進行,陸準就醒了;二來,這件事情怎麼說,也都可以解釋成他擔心陸準的安全,這才冒冒失失的行事。

歸根結底,黎鴻禧都可以說,他如此膽大包天,其實是因為馮謙越權行事,讓他覺得疑點重重。得不到確切的訊息之下,才起了孟浪之心。

這樣解釋的話,如果陸準想要動黎鴻禧,就越不過馮謙。而且無論如何處置,馮謙的罪過說起來,都要比黎鴻禧大得多了。

所以這件事情陸準只能冷處理,不問、不查、不抓、不追究。

馮謙想明白的時候,黎鴻禧的心也已經放下了。

自從成功上位之後,他的腦子是轉得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適應自己的新職位了。他昨天回家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厲害關系,將馮謙想到的這些統統考慮到了。

只不過,他原本還有些忐忑。

雖然是聽說過馮謙對陸準的影響很大,甚至一度有傳聞陸準的腦子長在鎮撫身上。但就依黎鴻禧的想法,陸準內心之中對馮謙其實也是有所防範的。他不能夠確定在行刺一事之後,陸準都已經將馮謙軟禁了,還能夠像從前一樣拿他當兄弟,事事考慮到他。萬一要他要是不在意馮謙的死活了,亦或是一時間沒有考慮到,那麼黎鴻禧的擋箭牌也就沒有了。就算他有一千個理由,縱兵圍府是事實,且士兵嘩變在任何朝代都絕對是大罪,陸準藉此弄死他是很輕易的事情。

不過好在,陸準對馮謙似乎還是一如往日,他考慮到了馮謙,也就此輕輕巧巧的放過了圍府之事,並沒有再追究下去的意思。

黎鴻禧暗暗放下心的同時,卻也不得不提醒自己,很長一段時間之內,他恐怕都得夾起尾巴做人了。否則一旦有把柄落在陸準的手中,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翻翻舊賬,順手把他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