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比干見人心

盧川澤很慌,幾名涉事的貼司吏更是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幾個潑皮頭子在兩天時間內全被關進了縣大牢,涉事最輕也是貪沒稅銀,能不能完整從牢裡走出來都難說。

同時常舉文領著文吏挨家挨戶的記錄此時徵稅數額,墟市司也下發了公文:凡多交稅銀者,從下月起不再收稅,直至所交稅銀累消清空。

兩相一對賬,盧川澤一眾貪瀆的稅銀數目便會躍然於紙上,屆時白紙黑字證據確鑿,他們能不急嗎?

且盧川澤數次去尋周文傑都吃了閉門羹,又去找了田玉堂,田玉堂也不敢收他們的好處,只是輕飄飄的寬慰了幾句。

此日,盧川澤幾人終於坐不住了,一同去了城西胡宅。

偌大的宅院空蕩蕩,心灰意冷的胡志柏遣散了一眾家僕,只有老兩口空守家中。

“汝等是何人?”

開門者是一位中年男子,名叫胡鵬,是胡志柏的遠房侄子,胡林成出事後,胡鵬便殷勤找上門,待奉胡志柏。

胡鵬的目的無非是胡家家財,胡志柏也明白這一點,從未給過胡鵬好臉色,但也沒趕胡鵬走。

“我等來尋胡從事。”

胡鵬引幾人去了正堂,一刻後滿頭白髮的胡志柏拄著柺杖從內堂走出,變天的打擊讓其失去了精氣神。

“坐吧,尋老夫何事?”

“從事,大事不好了,楊押司開始動手了,近幾日在查舊賬,我等感念從事昔日提拔的恩情特來相告。”盧川澤接過胡鵬遞來的茶碗,迫不及待的說道。

“是嗎?如果你們真感念老夫的情義,今日也就不會來找老夫了。莫提什麼翻舊賬,哪個新官上任不燒火?”

胡志柏出了吏員圈子,說話更直接了。言下之意:老夫都這麼慘了,你們還有臉來找老夫?

“望從事救救我等!”盧川澤幾人起身同拜。

“呵!救你們?誰來救老夫?罷了,為今之計你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私下去找楊彥全盡獻家財,自請辭吏。也許可保個清白身。”

胡志柏不清楚楊彥全想要立什麼威,查什麼東西。但道理是萬變不離其宗的,在官場這個大染缸想要全身而退,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盧川澤目生火氣,他來找胡志柏就是不想選這條路,道了聲告辭後甩袖而去。

胡志柏望著幾人的背影出神了半天,胡鵬乖巧的站在其身旁,靜待胡志柏出聲。

許久。

“唉!你將這幾人羅列名單報於楊保賢,可在墟市司混個臨時職位,能不能做的長久就看你自己了。”胡志柏落寞的說道。

“伯父,您不恨楊押司嗎?”胡鵬心中激動,但強行壓著嘴角。

“恨!那又怎麼樣?離了墟市司,老夫拿什麼去和楊彥全鬥?鬥下去只會讓胡家在光化城除名,老夫也會淪落街頭,落個凍死局面而已。”

胡志柏可不是天天失心瘋,民不與官鬥這是鐵律,以胡志柏現在的體量別說是楊彥全出手,常舉文都可以輕鬆拿捏他。

胡志柏在吏場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道理早就瞭然,所謂的利益糾葛在於自身現存利用價值的大小,即便自己手中掌握著某些不為人知的東西,也僅僅能夠保證自己安穩的活下去,如果自己強行作死,絕大多數官吏都不會為了一個閒人去得罪在職者,甚至自己逼迫過緊的話,利益勾連者會率先出手解決自己這個隱患,達到一勞永逸的效果。

翌日,墟市押司院。

二十一歲的盧川澤被單獨叫進了堂中,面對與他同齡的押司楊彥全。

當常舉文開始宣讀處罰公文時盧川澤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耳鳴不止,甚至常舉文後面說什麼追償稅金,捉拿下獄之類的話盧川澤都沒聽清楚。

盧川澤忘記了自己是怎麼走出墟市司的,面對一片熱鬧的街景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步履蹣跚,漫無目的,如同一具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