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蒙古軍攻打鳳翔的第二十四天,城東陷落,處處殘垣,各坊市皆付焦碳,而蒙古人的攻勢依舊。

城西,三里河主橋,橋開對岸雙軍,左為宋軍,右為蒙軍,雙方在此橋鏊戰了一天一夜,橋上早無落腳地,橋下盡浮屍,河水堰塞,血紅粘稠,焦木時不時落水,慘狀難以直視。

“衝,剁了宋軍這幫雜碎。”

“頂住!後方便是大帥府,我等退無可退!”

雙方新一輪的撕殺又在橋上展開,蒙軍數次攻至前街,又被宋軍打了回去。

值此刻,蒙古後方一棄酒樓上雙將正在觀戰,二人血甲連衣,神態更顯疲倦。

“大洋,此況某是越發心慌,二十五天了,這座鳳翔城像牢籠一般越箍越緊,這比當年打玉龍赤傑還難嗎?”張柔自認為蒙軍攻城沒有懈怠,但鳳翔城的這一步之遙是越打越難。

“德剛你有所不知,打玉龍赤傑所耗的六個月完全是主副帥之間的意見相左,且最主要的是氣氛不同,當年的花剌子模軍之間滿是絕望,已是亡國之象,而如今宋軍是越打越頑強,支撐他們的信念就在身後。”郭德海連連搖頭苦笑。

“唉!全冶功也是當世宿帥啊,此役過後,只怕蒙人也畏這宋人了。”整整十三天,自蒙古攻破城牆伊始,全績都將自己的帥營放在先鋒守備軍的後方,這無異在玩火,只要先鋒軍一潰,第一個被抓的便是全績,但正因如此宋甲的戰力和士氣才會一直高昂。

“縱觀全域性,全冶功皆是以命填缺,一場鳳翔攻堅下來宋軍至少沒了五萬人,這種以戰養戰的手段可見其帥也是一心狠手辣之徒,不過從此役活下來的宋軍若組成甘陝新軍,只怕日後蒙古想再入秦隴都要好好掂量一番。”郭德海與張柔都是地方豪強出身,他們在蒙古打下中原之前不會全心臣服,就像當年的北地豪強一樣,若非趙九南渡,他們仍會與金人拼個你死我活,畢竟蒙地漢人不比金地漢人好聽多少。

“算了,且下樓吧,速不臺若知我等在此偷閒,只怕要大發雷庭了。”

“哼!”

二者相伴下樓,戰事打至此刻,他們身為名將自是有所判斷,雙方這場拉據戰從一開始宋軍的軟弱,到後來宋軍在戰事中慢慢很上強度,宋人正在用血肉填起一座堅城,一支鐵軍,多年偏安享樂後還是有人從中覺醒了,只怕日後這南下一年會比一年艱難……

二十四日,鳳翔未破,但麟遊城被孟珙攻下了,同樣是血戰,同樣是主帥本營,這一次機動大師就算是快人一步。

時見麟遊城頭,王堅與劉整對坐在城樓兩側大口喘著粗氣,其身下石道全是殘肢斷體,而孟珙站在城樓一側較為乾淨的地方,目眺歧山方向。

值此刻一卒登樓:“報!拖雷在蒙軍的掩護下已出城,城內蒙軍也盡被我等誅殺。”

“知道了,整合兵馬,一個時辰後攻打歧山,今日日落前必須拿下歧山寨,明日午時入鳳翔。”

從計策伊始,到忠順軍拿下延安府,再到拖雷執意取鳳翔,一切行動盡在意料之內,孟珙與全績唱的這出大戲終於要落下帷幕。

“呸!真晦氣,這都沒抓住拖雷這廝。”劉整一腳踢在臺階下蒙軍的屍體上,而後從其背部抽出刀刃,血水順著刀口湧出:“孟帥,末將請戰歧山……”

“嘭!”

劉整說還沒說完,雙腳一軟,雙目一黑,栽倒在屍堆中。

“武仲!”王堅快步上前架起昏迷的劉整,這一路來劉整日夜不休,口口聲聲念著全帥,如今離鳳翔只一步之遙,他卻先累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