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全有德方才歸家。

全績聽見院門響動,立即起身出房,見雙目絨紅的全有德坐在院中飲茶吃餅。

“父親,怎麼樣了?”全績從劉翠手中接過小菜,徑直走向全有德。

“屍體已運到公祠,等縣中公人來檢視詢問過後便可辦喪入土。”全有德當值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惡劣的殺人劫財案,至今心中慶幸全績三人沒有受到傷害。

“那三人不是一般的棒客,皆有武藝在身,十分兇悍。”

全績口中的棒客是鄉間俚語,自高宗駐蹕越州以來,紹興府的地位水漲船高,山陰、會稽二縣的律法也更加嚴苛,明令禁止持刀者,故而迫於生計為匪的人多持棍棒,也就落下了這個稱呼。

“昨夜衙卒也來了,為父聽了一嘴,說是慶元府翻了一艘海盜船,百餘名窮兇極惡的海賊逃匿各府縣,會稽命案非首例,以後切記莫要亂走動,這匪患怕要鬧上幾月了。”全有德再次叮囑全績,越深入瞭解事件,越明白其中的險情。

“那縣中為何不提早發公告呢?”

趙宋的海盜從建炎南渡開始屢禁不絕,市舶司的貨船深受其害,這些海盜多是戰場退下來的逃兵、殺人匿罪的亡命徒,狡詐兇殘,官府也該儘早提防呀。

“兒啊,有些事可不是張口那麼容易,且縣府的大人心存僥倖,只有真遇了事情,才會緊忙些。”全有德在吏員圈子行走多年,一個差遣三個官,推來委去,人人都想吃清閒俸祿,真正做事的就一兩人,還要架住左右應承,前後酒席的人際關係,歸根到底只一句:無利不起早。

“嗯,明白了。”全績沒有勸說父親當值盡公,因為他明白此勢非一人可扭轉,根源在冗官二字。

“行了,為父吃一口還要去公祠等縣裡的大人,你且去看看大郎二郎。”

“是,父親。”

全有德入房洗了一把臉,又匆匆離家。

全績則去了後院書房,扣門喚人:“大郎,起了嗎?”

“來了,五哥。”

片刻後,房門開啟,趙與莒狀態很差,面色寡白,雙目佈滿血絲,勉強擠出一笑。

“大郎,沒事吧。”全績一進門便聞到了房中的酸臭味,趙二床榻旁放著一個洗淨的空木盆。

“沒事,就是二郎昨日吐了一夜,害得某都沒睡好。”趙與莒開口推脫,全然不提自己昨夜在床榻上的瑟抖。

“那就好。”全績走到榻旁看了一眼熟睡的趙與芮,而後推開兩扇木窗,靠在窗旁與趙與莒閒談,緩解其內心的不安。

兩刻後,全蓉走入房中,手中端著飯食。

“績哥兒,吃些飯食再聊。”全蓉昨夜一直在書房照看二兄弟,也從趙大口中知道三人所遇的險情,心中也是驚恐,只是在兩兄弟面前強作平靜。

“好嘞!大郎來啊,吃一口再說嘛。”全績圍坐在案旁,邀趙與莒同席。

趙與莒連連擺手:“五哥,某吃不下。”

“哎呀!都過去了,有甚嘛?待會兒縣裡公人還要來家中,你這副模樣惹人笑話。”全績抬手遞筷,使了激將法。

“好。”

趙與莒此般年紀正吃這一套,全績都能做到如常,自己為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