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洵坐在椅子上,看著閃爍不定的燈火,看佘夫人哭花了妝容,心中平靜如水。

從小到大,這樣的哭聲幾乎日日夜夜伴隨著他,年輕時,佘夫人與婆母不合,受了不少委屈。

等婆母去世之後,和家公的妾室們不和,家公去世之後便與自己的夫君不和,和夫君的小妾不和。

這個家,似乎從來沒有和過,每日都是雞毛蒜皮的爭執,到最後,佘洵就厭倦了,十歲就主動搬到外院去了。

以為會親近一些,母親卻把鄧瑩接到府裡,鄧瑩就日日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甩都甩不掉。每次一想到自己往後就要過這樣的生活,佘洵就沒了成親的衝動,這樣的婚姻,不如不要。

母親會若有若無地提起他與鄧瑩的親事,他也無動於衷,如果這一生註定要成親,鄧瑩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既然誰都可以是那個人,還不如找一個熟悉的。

可是,他後悔了,後悔自己的愚蠢,後悔自己當初的得過且過。

如果自己早早就拒絕了,不管是母親還是舅家就不會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說不定鄧瑩早就嫁了。

可是,這一次,他不願得過且過,就像身上長了毒瘡,就算再疼也要忍痛挖掉,否則只會遍佈全身:“母親不必在此哭哭啼啼,我這一生非無塵子不娶。至於鄧瑩,母親還是替她尋一門好親吧。”

“好親?滿洛陽都知道你們要成親了,你現在讓她如何尋一門好親?如果你執意要娶無塵子,那,那就讓鄧瑩當個平妻。”

佘洵騰地站起身:“胡鬧!”

佘老爺坐在首座上,見佘夫人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十分嫌棄,但是對佘夫人提出的意見卻十分贊同:“我覺得你母親說得有道理,那位無塵子家世極好,娶為平妻也能壓一壓她的威風,免得到時候進了府無法無天。”

佘洵站在廳中看著自己的父母,一絲絕望從眼中溢位,他,為何有這樣父母,而且這一生,他都掙不脫,嘴角不禁露出一絲苦笑:“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們佘府拿什麼娶得了無塵子?還平妻,簡直是無稽之談。”

“怎麼就娶不了了,你可是朝廷裡最年輕的工部侍郎,以後封王拜相,前途無量,怎麼就娶不得她了,再說你表妹也不是外人,娶回來也是親上加親。”佘夫人說得義正嚴辭。

佘洵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身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指著佘老爺和佘夫人:“可笑,可笑,可笑至極!”

佘老爺和佘夫人看著他猶如發狂一般,兩人眼裡不禁生出一絲恐懼。

佘洵卻不再看他們一眼,轉身出了門,整個身子融入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去了。

......

無塵穿一身夜行衣,與夜色融為一體,她趁著夜色悄悄潛入了白馬寺,一路上倒還順利。

到了那扇緊閉的門前,她直接躍過院牆,身形如鬼魅一般。

進了院牆,那絲氣味更濃郁了,她躲在灌木叢中,順著光線看過去。是一個院子,那院子雕龍畫鳳,氣派無比,只是周身都刷成了黑色,恍若要吞噬一切一樣。

院子的門口掛著兩盞燈籠,那燈籠透著紅光,左右都立了肅穆的僧人,遠遠看去,著實詭異得很。

突然一隻貓從灌木叢中竄了出去,那兩位僧人趕緊拿著棍子擋在門口,見是一隻黑貓便鬆了一口氣。

只那一瞬間,無塵就如一陣煙一樣飄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