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在院子裡玩,不時傳來嘻嘻哈哈的叫聲,高從詡的臉龐晦澀不明。

這些年,高季昌身邊只有自己伺候,高從詡身子不適,小五總是不見蹤跡,自己忙前忙後,反而沒有落到好處,高季昌不念自己半分的孝心,每每出口傷人。

荊南只餘三州而已,高季昌竟然把歸州給了高從詡,自己繼任渤海王位之後,竟然只掌管兩州而已,兩州,已無法與任何勢力抗衡,只能一點一點被蠶食,那自己的孩子呢,孩子的孩子呢,子子孫孫該怎麼辦。

他突然看向馬鈺:“你與你父王可有書信來往,如今這種形勢,他以為如何?”

馬鈺在高從誨身邊坐下:“我父王那個人你還不知道,不興兵戈,保境安民,就算外面鬧翻了天,他也會獨善其身。上次與蜀國的大長和之戰也是為了自保。”

馬殷此人行事謹慎,高從誨當初娶了他的么女,本以為對自己會有助力,卻不想這馬殷卻是個不聞不問的性子,李存勖打過來時,他派人前去求援,竟然被拒絕了,如今李嗣源反了,他又沒有絲毫的動靜,真正是膽小如鼠。

現在這種情況,高從誨哪裡有心思去找小五,他日日思度,希望能渾水摸魚,這種情況,能不能拿回其他幾州呢,只是如今荊南三州也只有一萬兵力,勝則興,敗則亡,連退路都不會有了,這絕對是一場豪賭:“你能否寫信給你父王,我荊南借兵五千。”

馬鈺最是瞭解自己的父王,這兵肯定是借不著的,但是她嫁給了高從誨,自然也要為荊南一試,否則只會和高從誨離心,她點了點頭:“好,我給父王寫信,實在不行,我回楚國一趟。”

見馬鈺為了荊南盡心盡力,高從誨的臉色好了不少,他攬過馬鈺的肩膀:“只有收復了失地,荊南才能高枕無憂。”否則四面環敵,戰戰兢兢。

馬鈺微笑著靠在高從誨的懷裡:“是。”

......

歸州的刺史府裡,高從詡的案頭堆滿了公文,他已經好久沒有抬頭了,遠山突然匆匆走了進來,手上還捏著一隻白鴿:“公子,小姐來信了。”

聽到小五來信了,高從詡忙抬起頭,伸出手:“來,信給我。”

遠山拿出信,放走了信鴿,遞給高從詡。

高從詡迫切地看完信,臉色有些凝重:“小五還在太原,說太原已經封城了,讓我,讓荊南不要輕舉妄動,以免遭來無妄之災。”

“可是,現在李嗣源和李存勖打得正歡,荊南如果趁亂收回七州也不是不可能。”遠山說道。

高從詡看著他:“當初滅梁,李嗣源可是大功臣,以至於李存勖都擔心他功高蓋主,處處壓制,要知道,不管是李嗣源,還是李存勖都是荊南得罪不起的人。小五是讓他們先鬥,到時候分出勝負來再說,如果貿然加入戰爭,引起他們的注意,趁機把剩餘三州收了也不是不可能。”

小五的意思是,靜觀其變。

高從詡沒有猶豫,立刻給荊南城去了信,他要提醒父親和從誨,現在,要以靜制動。

遠山拿著信出去了,過一會鄭玥就端著湯過來了,看見高從詡就露出笑意:“我今日燉的燕窩湯,你喝了再看公文。”

看見鄭玥,高從詡眼裡也不自覺地溢位了柔情:“這些事你就不要忙了,交給下人就是了。”

“這湯也沒什麼麻煩的。”鄭玥把湯放在高從詡面前,然後替他捏了捏肩:“有小五的訊息沒?渺兒和汨兒都有些想姑姑呢。”

想姑姑?高從詡輕輕地捏著鄭玥的手,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小孩子最是健忘,還不是你每日在他們耳邊嘮叨姑姑,久了,他們也就盼著了。”

盼著那個厲害的姑姑的回家。

“外人只看到她的風光,卻不知她內裡已經千蒼百孔。”鄭玥忘不了那位站在蛇頭上的姑娘,帶著毀天滅地的絕望,因為師兄死了,就要與整個世界為敵。

事情才堪堪落下,希夷先生又不知生死,了無蹤跡,是誰都無法接受,何況,她當時只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高從詡不禁有些淚目:“小五與我們的緣分淺薄。”她所有的情感都放在墨玉和希夷先生身上,以至於失了二人就四處流蕩。

“胡說!”鄭玥輕輕地錘了錘高從詡的肩膀:“你當初為了她失了一條腿,她的丹藥又救了渺兒,你們是親人,緣分哪裡就淺薄了。我看她只是因為她師父和師兄的事情,性子有些冷罷了,再說,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經歷過那些,還能活得像太陽嗎?”

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都像罩在她頭上的陰影。

說起這些,高從詡難免有些心疼小五,他點了點頭:“如今蜀國也滅了,她的心結也應該解了,到時候她從太原回來,就讓她呆在歸州,如何?”

“自然好!”鄭玥眉飛色舞:“無塵已經十七了,該說親了,雖說她是方外人士,但說親的話也不影響,希夷先生的高徒、渤海王的么女,只怕到時候我們的門檻都會被踩爛。”

鄭玥聲音歡快,高從詡不禁也有些期待,他一直期望小五能放下過去,往後說一門好親,生兒育女,人生漸漸被生活填滿,也能如自己這般幸福美滿。

“行,長嫂如母,小五的親事就交給你了。”說起這些,高從詡隱隱也有些喜悅了:“實在想知道小五做了母親會是個什麼樣子?”

“我看她對渺兒和汨兒挺好的,說話輕聲細語的。一定也是一個好母親。”

“你不知道,她小時候脾氣可大了。她自小聰慧,很小就會說話了,那時候一有不如意,就大喝‘放肆’,那麼個小小的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不知道多好玩了。”高從詡話不禁有些多了。

鄭玥頓時來了興趣,畢竟高從詡很少說起小五小時侯的事情:“然後呢。”

然後?然後越發囂張,就被希夷先生帶走了,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高從詡臉上的笑意眨眼蕩然無存,他端起燕窩湯喝起來:“後來她跟著先生修煉,就很少回家了。”

喜歡荊南錄請大家收藏:()荊南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