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是在後半夜悄悄靠岸的,所有屋子的燈都熄滅了,但是月光傾灑的河面卻映襯著兩張臉。

一張是佘洵的。

一張是鄭玥的。

朱厭孤身一人上了岸,因為情況不明,他們根本不敢在碼頭上停靠,就尋了一處灘塗,船不能太靠岸,朱厭衣角翻飛,直接踩在甲板上的欄杆上就飛上了岸,站在岸上,她盯著船看了半晌,直到船重新起航她才轉身離開。

夜太黑,月光淡淡,佘洵只感覺那個隱約中的背影帶走了自己的心。

佘洵是前朝最年輕的宰相,位高權重,一向隱忍剋制,今夜卻如一個怨婦一樣,投河自殺這種話都說出了口,因為一想到再失去她,日子就變成了暗無天日,他沒有勇氣再等下去,還不如就此死去,總好過活著的煎熬,他的臉倒影在水波上,冰冷決絕。

鄭玥站在視窗,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今日她逼了小五,待明日高從詡醒來,他們夫妻之間的情份就完了,她知道小五在高從詡心中的份量,她何嘗不疼愛小五,可是那一個人是自己的女兒,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除了小五,無人能救得了她。

鄭玥知道小五雖然面冷,但是心熱,如果自己去求,她一定不會拒絕的,她不齒於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她對不起小五。

她對著月亮貴了下來,天上的神啊,求求你保佑小五和渺兒平安歸來,求求你了。

船已經行了一兩個時辰,此刻已經離洛陽百里之遙,眼見著天都要亮了,朱厭斂去了身形,但後迅速的趕路。

等到天邊第一抹朝陽亮起時,她已經站在了洛陽城門口。

只是天已經亮了,城門卻還關著,有兵甲把手城門,朱厭直接穿門而入。

她沒有想過要和杜元穎正面相對,雖然佘洵為了朱厭的安危置舍老爺和佘老太太的性命於不顧,朱厭卻不能不管不顧。她先回了佘府,佘府的門大開著,來往的僕人拿著包袱匆匆逃離。無人打理的佘府眨眼間就荒廢了。

朱厭一路往正院走去,遠遠地就聽到了哭聲,她心中有不好的預感,直接衝進了院子,就見丫鬟僕婦們跪滿了院子。

她的心一跳,腳步一滯,她透過敞開的門,看著衡量上掛著的兩具屍體。

身穿華服,卻一臉青色,顯然已經沒有了氣息。

朱厭沒有想到佘老爺和佘老太太不是死在杜元穎的手下,而是投繯自縊。

老太太身邊貼己的婆子們哭著把屍體抬了下來,庫房裡的棺材也被抬了出來。

如今這種情勢,能有一副棺材已經是奢望了。

朱厭吐出一口氣,轉身離開。

現在只有去看高渺兒了,她抬頭看了看天,高從誨不知道現在呆在哪裡,不過他現在是鳥,哪裡都能藏身。她剛走出門,就見一隊士兵橫衝直撞地跑了進來。

佘老爺和佘老太太只怕無法入土為安。

杜元穎實在太過了,朱厭氣勢陡漲,突然漫天飛沙走石,那些殺氣騰騰地士兵被這陣怪風捲得東倒西歪。

正院的僕人們也被這陣風吹得迷了眼睛,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陳在大廳裡的兩具棺槨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洛陽城外,朱厭一手抬著一具棺槨進了大山,她面無表情地一跺腳,一個大坑就出現了。

把棺槨放進大坑裡,再一跺腳,大坑就被填平了。她站在原地良久,然後躬身一禮,利落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