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寂靜無聲,朱厭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那個‘萬色囊’若隱若現地發著光,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吾記得了。”朱厭抓了抓鳧篌的翎羽:“勾陳神君說,斬殺有志明君,盡收萬千美色。”

鳧篌身子一抖:“勾陳神君什麼時候說過要斬殺明君了?”

“不殺明君,這世道如何亂,吾又如何能行走世間,收盡美色?”朱厭說的義正嚴辭。

鳧篌想一想似乎有些道理,倘若明君出世,天下安泰,他與朱朱又會被封印在荊山之下,他揮動翅膀,一飛沖天,他們是兇獸,亂世當然更長久一些為宜。

“朱朱,你為什麼變成了一顆蛋?我還是喜歡看你的真身,威風凜凜。”鳧篌飛在高空中猶如利箭一般,片刻之後就到了荊南城上空。

朱厭一臉冷漠地看著被火吞噬的荊南城:“要前往下界,當然要低調謹慎,難道你不知那些弱民膽小無知嗎?”

“哦。”

鳧篌沒有再說話,朱厭暗中鬆了一口氣,為什麼自己會變成一顆蛋呢?因為她最懷念的還是曾經在蛋裡,未出世之時,那時她對即將面對的世界充滿了嚮往,現在有的只是失望。

或許,也是因為嫌棄自己的真身,所以寧願變成蛋也不要顯現真身。

三清五老嫌棄她醜,天上的神仙、人間的百姓對她唯恐避之不及,連金金也修煉了肉身,鮮少以真身示人,就算她們在決鬥之時,就算明知真身的法力更強,金金也不願意恢復真身,所以金金我見猶憐,而自己凶神惡煞,人神共憤。

因為自己丑陋的真身,她自慚形穢,無法理直氣壯行走人間,她害怕別人嫌棄、恐懼的眼神,其實,她沒有別人想象的那麼強大。

荊南城已經變成了火海,鳧篌在上空盤旋,熱浪一陣一陣地湧來,他問朱厭:“我們要下去嗎?”

火海之中那些弱民痛苦地翻滾、喊叫、哭泣,火勢越來越大,瞬間把她們吞沒,幾乎無一倖免。朱厭面無表情地往下看了一眼:“多虧了這場大火才讓吾重新現世,它燒得越旺越好。人間,吾來了。”

“走吧。”

“朱朱,我們現在去哪裡?”

“走著瞧吧!”

鳧篌嗖地收了翅膀,亮光一閃,一位黑衣公子從天上翩然而至,直接落到了荊南城。

“鳧篌,你這個蠢貨!”一聲大喝,響徹黑夜。

鳧篌被這個喊聲嚇得一陣機靈,抬頭看去,就見一顆蛋從天而降,他忙伸手去接,可是那蛋的速度太快,與自己的指尖擦身而過,嘭的一聲,他忙屏氣凝神地去看那顆蛋,輕聲地喊:“朱朱,朱朱。”

那顆蛋摔在一片燒焦的瓦礫之中,良久,一陣窸窸窣窣,一顆黑不溜秋的蛋從瓦礫中鑽了出來:“蠢貨,你是不是想死啊。”

鳧篌看著那顆蛋,嚇得咽口水:“朱朱,是你說走著瞧的,所以我就幻化成了人形,你看我的腿,長不長?”

朱厭氣得渾身顫抖,身上的黑灰陣陣抖落,幾乎咬牙切齒:“信不信吾砍掉你的腿。”

鳧篌趕忙把自己的腿一縮,藏在寬大的黑袍裡:“朱朱,我們快走吧,這裡好臭啊。”

四處都是火堆,黑煙瀰漫,滿地殘肢斷臂,隨處可見燒成黑炭不辨模樣的屍體。

朱厭點了點頭:“的確很臭,走吧。”

房屋倒塌,木頭橫七豎八地倒在路上,支離破碎。鳧篌小心翼翼地走著,突然聽見身後啪的一聲,他回頭看見,只見朱厭摔了一個大馬趴,他忍不住咯咯笑起來:“朱朱,你要不要幻化成人形,你的腿太短了。”

朱厭狠狠地看了鳧篌一眼:“你這隻野雞。”

鳧篌頓時怒了:“朱朱,我再跟你說一遍,我是鳧篌,不是野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