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柏的哭聲漸漸小下來, 但身子也逐漸癱軟, 靠在百裡雪懷裡, 一動也不動了。

百裡雪心下暗自嘆息, 卻又不知道還能如何安慰。

卷柏和羽清真人情同母女,又和羽靜一同玩鬧長大, 此時見陪伴她十幾年的人慘死,如何能不難過。

但見卷柏哀思過度, 竟然昏厥過去, 心中卻又浮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她自有靈識以來, 身邊就只有卷柏一人,卷柏於她, 乃是無法割捨的一部分。但除此以外一切, 幾乎從未和她有過什麼關系。

不願再想下去,抱起卷柏,四下看了看, 雖是不願回貝葉宗的屋舍,害怕卷柏醒來觸景生情, 又要難過。但此處荒涼, 除了眼前的幾間簡單屋舍, 就再無人煙。

猶豫再三,還是抱著卷柏進了貝葉宗。

貝葉宗不比大門大派,不過幾間小屋。百裡雪隨意找了間屋子,讓卷柏躺在床上休息,她又轉頭出去, 替羽清和羽靜兩人收斂屍身。

因為並無棺木,百裡雪只好去往山林中劈斬樹木,勉強弄出幾塊木板,合在一起,做成棺木的模樣。

幸而憑藉著天靈之息,這些事情倒也並不繁瑣。

但尚未完工,百裡雪就忽的聽到身後有一些聲音,轉過頭去,卻見到卷柏提著劍站在她身後。

卷柏臉上看不出是悲是喜,只是啞著聲音說道:“我來吧。”

百裡雪知道這個時候再說什麼安慰的話也無濟於事,只是挪了挪身子,站到了一旁。

卷柏拔出劍來,用力劈過去。地靈之息順勢化作利刃,將樹木砍斷。

半天之後,卷柏就已經勉強做出了一個簡陋的棺木。雖然並不滿意,但如此荒郊野嶺,也只能勉強如此了。

卷柏還是一言不發,拖著棺木往回走。

百裡雪默默跟著,一路不曾說話。卷柏把羽清和羽靜屍身收入棺木的時候,百裡雪伸手想要幫忙。

卷柏卻只是仍舊啞著聲音說道:“我來吧。”

百裡雪收回手,看著卷柏親手將屍體收斂入棺。又拖著棺木進了門,停放在院子中央。

百裡雪微微嘆氣,用天靈之息護住棺木,保護屍體不再繼續腐壞。

卷柏這次並未阻止,只是站在棺木前的身子,似乎終於支撐不住,緩緩蹲下,跌坐在地上。

百裡雪也坐到卷柏身邊,伸手緩緩把卷柏摟在懷中。

卷柏也並未反抗,也只是輕輕的靠了過去。

一陣微風吹過,送來一片沙沙輕響。

“從前,師父說若是她不在了,我要怎麼辦。”卷柏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像是一汪波瀾不驚的湖水,“當時,我還只當師父是擔心她羽化飛升之後的事情,總想著就算師父不在了,也還有師姐。”

卷柏輕輕嗤笑了一聲,聽著讓人心碎:“可是現在,真的只剩下我了。”

百裡雪牽起卷柏的手,和她十指相扣:“還有我。”

卷柏聽到百裡雪的聲音,眼淚又撲朔撲朔地落下來,打濕了百裡雪的衣襟。

百裡雪也只能輕輕撫摸著卷柏的頭發,再次輕聲對她說:“你還有我。”

卷柏沒有回話,只是握著百裡雪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時間不因悲傷而有所遲緩,太陽仍舊不緊不慢的往西邊挪動著腳步。

兩人的影子被夕陽漸漸拉長,暮色從四面八方籠罩過來,影子也漸漸融合在暮色中,再也看不到了。

卷柏已經止住了哭泣,只是靠在百裡雪懷中,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兩具棺木。

百裡雪也並不再出言安慰,只是抱著卷柏,陪她一同坐著。

月上中天,空中忽有獵獵作響之聲,抬頭看去,竟有幾個鶴發童顏寬袍大袖的修真者趁著夜色飄然而來。

卷柏只抬頭看了一眼,卻並未起身。

幾個人飄飄蕩蕩的落下來之後,年紀最大的一個,急急忙忙拉著卷柏起身,對她說道:“快走吧,別在這裡耽擱了!現在整個修真界被道玄真人一手遮天,若是讓他知道了你還在這裡憑吊,連你也要沒命了!”

言語之間,這人已經要拉著卷柏禦氣而行。

卷柏卻只是一甩手,就將對方凝出的靈氣打散,退後一步,說道:“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