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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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兩天沒有人回來,空氣略顯沉悶。絨花被推門聲吵醒,細細地叫了兩聲,走到傅驚辰身邊撒嬌蹭他小腿。傅驚辰抱起絨花將它放回貓窩。小東西又竄出來,前爪巴住他褲腳布料,叫聲變得悽厲。褚容出門前,在自動餵食器裡放置了足夠的貓糧,飲水器中的水也還充足。但絨花不習慣每天吃貓糧,它更喜歡自制的食物。
傅驚辰揉揉絨花的小腦袋,脫下外套,去廚房洗幹淨手,拿出三文魚雞胸肉,開始動手為絨花做飯。吃完加餐,絨花舔舔傅驚辰手指,回道窩裡繼續睡。傅驚辰去浴室過洗澡,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視線落在地板一點愣愣出神。
仍舊很難控制。只要稍微安靜下來,腦中便不斷回放褚容與王猛說說笑笑的情形。傅驚辰並非不放心褚容。他或許當真與王猛有過一段過往,或許只是當初敷衍自己的託詞,但不管真相究竟是如何,在褚容答應複合的那一刻起,他定然便已經將過去了斷幹淨。傅驚辰太過瞭解褚容的性情。無論多年前還是現在,都是黑白分明、赤誠率直的脾氣。
只不過在很多情況下,理智與情感並不能夠完全同步。即便依靠理性分析,可以得出令自己安心的結論。但他親眼看到褚容與王猛一同泡吧到深夜,再同去酒店留宿。這般不同尋常的親密,仍會讓傅驚辰情緒低落。何況原本在今晚,他與褚容也是有約會的。
傅驚辰猛然站起,在客廳來回走動。低頭看腕錶,時針指向淩晨三點鐘。傅驚辰數次走至陽臺,落地窗外夜色幽深,唯有花園中幾盞路燈,映出小小幾團寂靜冷光。
傅驚辰失神望著樓下,不覺想起許多年前,他在自己生日那一晚,犯下這一生最大的錯。第二日淩晨天色微明,他尚難以置信,渾渾噩噩回到公寓。推開門,褚容雙眼紅腫撲進他懷裡,哭到氣息不接,“小……小辰哥,我,我等了你一晚上。手機關機,公司、酒吧、會所……全都沒有人。我還以為,還以為你出了事!”那天褚容特意請假從劇組趕回,想要為他送上生日驚喜。結果整整一晚尋不到人。剛剛十九歲,還是個大男孩的褚容,守著一桌精心烹製的飯菜,一直等到天亮。
每每想到那一晚,濃烈的悔恨便如毒蟲啃食傅驚辰的心口。但那些曾經以為不堪重負的痛苦,全都及不上今晚。人只有遭受到切膚之痛,才有可能感同身受。而他現在所承受,尚不及褚容當年的十之一二。
那個單純又美麗的男孩子,終究是被他辜負過了。
冬日天亮得晚,將近七點鐘,東方才欲破曉。
離開酒吧後,褚容在希爾頓開了一間套房,跟王猛聊到清晨四五點,方才一個在內間一個在外間,胡亂睡了兩三個小時。許是太久沒有喝過烈酒,乍然又沾了一點,不止睡不安穩,還做了許多噩夢。夢境一個比一個可怕。褚容不敢再睡早早爬起床,忽然改變主意,想要趁這幾日空閑,跟王猛一同回南城看一看。王猛自然求之不得。商定過後,褚容留王猛在酒店吃早飯,自己趕回公寓想要收拾幾件隨身衣物。
褚容開門穿過玄關,抬眼便望見絨花蹲坐在沙發靠背上。見了褚容,瞪圓碧藍貓眼“咪咪”地叫,很開心的模樣。
褚容走過去抱起絨花,不想卻看到傅驚辰躺在沙發裡熟睡。絨花還要叫。褚容忙掩住小東西的嘴巴,將它放進另一件屋子裡。
想了想,褚容仍舊走回沙發旁邊。空調沒有開得太高。傅驚辰洗完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浴袍。就這樣睡在沙發裡,手腳畏寒般略微瑟縮。褚容面無表情,怔怔看了他一會兒,終是抵不過天長日久養成的習慣,去臥室拿了一床薄被,輕輕為傅驚辰蓋在身上。
昨晚過了約定的時間,也沒有收到傅驚辰的資訊。褚容以為他又被小奇絆住。著實沒有想到,他竟然回來了公寓這邊。
這是看過保險箱中的照片之後,褚容第一次再見到傅驚辰。他認真凝視傅驚辰的睡臉,從額頭至兩道長眉,再到略顯蒼白、形狀優美的嘴唇,仍舊是無一處不喜歡。但這喜歡,卻又在一夕之間慢慢變了質,不再令褚容滿心愉悅歡喜,反讓他的胸腔,漸漸被一種濃稠而汙濁的情緒侵佔——再如何喜歡、深愛,這人的眼裡也沒有自己。他寧可只要一張臉,也不肯嘗試接納新的愛情。憑什麼呢?這世上最愛他的,明明是他褚容。他憑什麼,就能一次次辜負、欺騙自己?
夢境中的畫面,紛紛自幽深的角落跳出來。褚容浸泡過烈酒的大腦受到蠱惑。他繃緊嘴唇,悄悄伸出手去。想要用十根冷鐵般的手指,緊緊扼住傅驚辰的咽喉。只要他狠下心,掐斷眼前這截白皙頸項,傅驚辰的人便永遠屬於自己。他縱是再要愛著別人、想著別人,也無能為力了。
褚容雙眼瞬時被血色充斥。他受到惡魔蠱惑。彷彿是沉睡多時,曾經分裂給安臣的一縷靈魂驟然蘇醒。腦中千百個聲音在嘶喊,匆促他快些動手。褚容面目扭曲,指尖顫抖碰觸到傅驚辰的頸子。溫熱光滑的觸感,倏然由指腹直接鑽入心底。褚容猛然一驚,神志跌回現實。他難以置信看著自己的雙手,驚恐瞪大雙眼,跌跌撞撞沖回臥室。
傅驚辰被巨大聲音吵醒,看到身上的薄被,便知褚容已經回來。他喊了兩聲不見褚容回應,嘗試去敲臥室的房門。
褚容死死握緊耳朵,忍無可忍,“不要吵!”
門外立刻安靜。褚容隨手將兩件衣服塞進手提包,深呼吸數次,拉開門版逃竄般飛快往玄關跑。
傅驚辰用力拉住他小臂,“容容,你要去哪裡?”
褚容全身都在細微顫抖,他竭力控制,盡量用正常語氣道:“去南城。我也該回去看了看。”
傅驚辰握住褚容的手掌陡然收得更緊,他抿一下唇,語氣中透出些微懇求意味:“容容,其實……我們可以等過一段時間,一起回南城去。小奇的病情就要穩定了。很快我就不必再……”
“我沒有空等小奇好起來!”褚容大力掙開傅驚辰的鉗制,攥緊手提包的手指反複松開又收緊,“你想陪小奇多久就陪多久。我要回南城!”他說完便拉開大門,落荒而逃般跑出去。
傅驚辰追出去,“容容,我們還沒有好好談一談!”
“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談!不許跟著我,否則我一定讓你後悔!”褚容連電梯也等不急,直接從樓梯間跑下去。
似有猛獸在背後追趕。褚容片刻不停跑出樓廳外。稀薄陽光穿過雲層,撒下絲縷陰涼的光鋪在褚容肩頭。褚容抬起空著的那隻會手。他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手掌厚度偏薄,略微有一點瘦弱。可就是這只文秀的手,剛剛卻想要殺死他心愛的人!
《侵蝕》殺青後,他也曾情緒失控,只差一步便與傅驚辰同歸於盡。那時他還可為自己分辨,是受安臣的影響情難自控。那麼今天呢?今天他分明神志清醒,卻險些犯下同樣的罪孽!
如果愛情當真讓他面目全非到這種程度,那麼這份愛……褚容截斷思維不許自己再想。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掌,快速走出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