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薛睿偏愛泰國菜,晚餐便定在一家泰國餐廳。餐廳環境清幽,能夠保障客人的隱私要求。獨立包房裡,還可以欣賞到江水夜景。

菜品新鮮美味,酒水也清爽怡人。這一餐氣氛融洽,兩人都刻意避過某些敏感話題,聊些輕松愉悅的瑣事。

餐後,薛睿斟了一小杯紅酒淺慢品嘗,又與傅驚辰提起在拍的電影,“男主角的某個階段情感變化,我好像還沒有捋順。最近幾場拍攝都不太順利。”

傅驚辰用餐巾擦拭一下唇角,道:“馮亦如嗎?劇本我研究過,回頭把資料整理好發給你。”摺好餐巾放下,抬腕看一眼手錶,“時間不早了,先送你回家。”

薛睿一雙眉眼,瞬時似有春水流動,他看著傅驚辰,聲音曖昧輕柔,“今晚不可以嗎?在我家……你可以親自給我講戲。”

傅驚辰瞬時怔愣。以薛睿的性情,鮮少會這樣主動。這空當間,薛睿更伸過一隻手,輕輕握住傅驚辰放於餐桌上的右手,小指指尖在他掌心劃過。

傅驚辰立時驚醒,眉心微不可查地皺一下,緩緩抽出手掌,“今晚公司還有點事要做。”

薛睿神情錯愕,似是未曾想過傅驚辰竟會拒絕,理由還如此敷衍。一時進退不得,只好含混應一聲,略顯尷尬地收回手去,緊握住面前的紅酒杯。

傅驚辰起身穿好外套,“我叫助理送你回去吧。我直接回公司,就不繞路了。”一面拿出手機撥打電話,一面往包房外走。

薛睿看他腳步匆忙,竟似要迫不及待遠離自己。盡管死死咬住牙關,心口仍燒起一團火。理智瞬間燃成一片飛灰。薛睿陡然開口問:“為什麼?”他聲音冰冷,聽去說不出的陌生違和。

傅驚辰頓了一頓轉回頭來,臉上不免帶出些許意外,彷彿也未想到,薛睿會用這種語氣同自己講話。

薛睿直視傅驚辰審視的目光,又問:“是因為……褚容嗎?”

傅驚辰呼吸驟然凝滯。落在薛睿臉上的視線,剎那劍一樣冷厲。

薛睿視若無睹,蒼白著臉色繼續道:“他回來了,我就要離開。對嗎?”

傅驚辰喘息緊促,雙手握成拳頭又放開。反複數次,他又將薛睿的臉孔仔仔細細看過一遍,終究下定決心,道:“今天是你生日,我原本不想提起這件事。”

薛睿冷著臉,唇角動了動微微挑起,勾出一個近似於嘲諷的弧度,似在笑他惺惺作態。

這神情如此陌生,傅驚辰有一瞬間,幾乎疑心自己面前的薛睿是另外一個人。但那又怎麼可能?那面龐、眉眼,還有嘴唇,分明是與自己相伴六年的青年。

傅驚辰壓下心頭強烈的不適感,接著道:“那天在你公寓,我跟你提過,讓你考慮分手。那句話,並不是在與你置氣。”

薛睿嗤笑一聲,端起紅酒抿一口,“對,你說過。前腳把我的角色奪去送給他,後腳便要同我分手。”

傅驚辰只當沒有聽出他話中之意,徑自說下去,“我最開始有分手的念頭,是在兩年前。”

薛睿面色陪丕變,舉著酒杯的手陡然僵住。

傅驚辰似是唯恐怕他聽不明白,又補充道:“兩年前,你確定接下《面具》之後,我便一直在考慮分手。”

《面具》的主要拍攝地在法國,之後又去多個國家補拍。從開機到殺青,斷斷續續花費將近一年時間。

在那一年中,傅驚辰無數次想過提出分手,考慮到會影響薛睿的拍攝狀態,都盡力忍耐下來。終於等到影片徹底殺青,薛睿卻為救他出了車禍。傅驚辰大受震動,“分手”兩個字,再也說不出口。有段時間他已經在想,不如就當做毫不知情,一如既往與薛睿相處下去。他想要的感情,或許本來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人性原本便是自私,不僅薛睿,哪怕是他自己,總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私慾,掩藏在心底最深處。

他不斷勸告自己,心中的空洞卻一日大過一日。對待薛睿,也越發失去耐性。傅驚辰恍然醒悟,他本性自私涼薄,從來都不能委屈自己。若強迫轉性,反倒害人害己。

“薛睿,”傅驚辰話語間流露疲憊,眸底亦漫開一抹憂傷,“我要分手,與褚容沒有絲毫關系。從頭至尾,這都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

每一段感情的開始,都芬芳滿溢;結束時,也總有苦澀難以下嚥。話說到此處已經足夠。再多一句,怕是這脆弱的平靜,也要難以維繼。

薛睿咬破下唇,殷紅血水流過下頜。他一手支撐額頭掩住面孔,心中有一個聲音瘋狂嘶吼,痛悔自己被嫉妒沖昏了頭腦,將他與傅驚辰逼迫到這一步。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他沒有提起過褚容;如果他能夠多一點信心;又如果,他沒有接下《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