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傅驚辰的呼喚。褚潯越走越快,最後幹脆拔腿跑出住院部大樓。

對於面上的傷疤,褚潯確實已看淡許多。他不在意大多數人異樣的眼光,不在意他們有心無心的窺探,甚至於,他也已經學會不去在意,自己註定已走到盡頭的演藝生涯。

就如他早已思量清楚的那樣,能在時隔多年後,重新參與一部重量級電影的演出,作為一名演員,他知足了。不會再奢求更多。

他盡到最大努力,讓自己做到雲淡風輕。唯一可惜的是,這份來之不易的“不在意”,並不包括傅驚辰。

人人都會在心底,種下一個固執的夢想,或者說是執念。褚潯的執念,便是能夠完美地面對傅驚辰。

不管他與傅驚辰的關系究竟如何定位,褚潯都希望,起碼在傅驚辰眼中,他的樣貌仍能與過去一模一樣。

這當然只是痴人說夢。不論怎樣遮遮掩掩,那道醜陋的疤痕,必定早已被傅驚辰看得透徹。但只要他不去提,褚潯便也可繼續鴕鳥下去,維護這點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假象。

可他偏偏要挑明講出來……也許傅驚辰永遠都不會懂,褚潯受得住世人冷眼譏笑,卻難以承受他一個憐憫的眼神。

手機鈴聲大作。褚潯在花園的樹叢後停下腳,喘息一陣,將電話接通。

“容容!你在哪裡?”

傅驚辰語氣焦急,開口便忙不疊發問。褚潯在樹叢後轉過身,看到傅驚辰亦獨自跑出住院部。他頭部傷勢未愈,應是頭暈目眩腳下無力,剛跑下臺階,便斜倒在牆壁上無法再邁動腳。

褚潯心口整個揪起,急道:“你快喊護士帶你回病房!一步都不許再動!”

傅驚辰面色蒼白,竭力抬頭往花園張望,“容容,你是在花園嗎?快出來,讓我看一看……”

褚潯又氣又急,賭氣般道:“偏不!你不回去,我一輩子不再見你!”

傅驚辰慌了神,一疊聲地喊,“容容,容容……”他強撐著要往花園走,不過兩三步,頭腦已暈眩到視力模糊,一手撐住身側廊柱,彎腰急促呼吸。

褚潯遠遠望著,心髒疼得仿若針紮。想要不顧一切跑過去,將傅驚辰牢牢抱緊自己懷裡。腳步邁出去卻又停下。彷彿看不夠一般,緊盯住傅驚辰擔憂而焦急的面孔。他便好似一個缺失關愛、又心術不正的壞小孩,見到至親因自己而痛苦,反倒在焦慮之外,感受到最真切的愛意。

看吧,他就是這樣惡劣,這樣不懂事。他這般醜陋自私,怎麼能怪傅驚辰當年不選他。

褚潯咬住嘴唇,齒縫間仍瀉出壓抑的哽咽聲。

聽筒裡,傅驚辰低低嘆息,“小傻瓜,你最好看了。一直都最好看。”

褚潯全身緊繃,許久抽一口氣道:“你騙人!”

傅驚辰似遙遙往這邊掃視一眼,幹脆扶著廊住坐下來,細細喘著氣說:“不騙你……如果騙你,就讓小辰哥再也見不到你。”

躁動的心口忽然安寧下來。褚潯抬手碰觸面頰傷疤,怔怔看了傅驚辰一陣,終於小聲說:“你回去。我明天再來看你……”頓一頓,又說,“明天的早餐,給你做小餛飩。就做你愛吃的蝦仁餡兒……”

傅驚辰輕聲笑起來,“一言為定?”

褚潯抿一抿唇,“一言為定。”

“好。容容,你不想提的事,我以後都不會再提。但你若心裡有任何委屈,我都希望你能直截了當講出來。”傅驚辰說完結束通話電話,又巧合般往褚潯的方向看一眼,招過一位路過的護士,站起身回病房去。

褚潯回味傅驚辰的話,良久之後,終於向著自己,輕聲應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