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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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傅驚辰駕車離開,等汽車尾燈消失在視野,薛睿仍舊站在原地。
臨近零點,四周響起零星鞭炮聲。亮著燈光的公寓內,傳出一家人的歡聲笑語。
薛睿一人站在空蕩蕩的公寓樓下,手腳都被涼風吹透。七年了,自從與傅驚辰正式在一起,每個除夕,他們都一起度過。
如果只是回老宅吃一頓團圓飯,薛睿實在不清楚,自己究竟為何要連番熬夜趕工,就為空出全部春節假期。
他的確一直渴望能夠得到傅家認可,但他更渴望的,是與傅驚辰長長久久,白頭到老。他曾對此信心百倍,眼下……
薛睿牽動嘴角,連一個苦笑也偽裝不出。
都說兩個人交往,第七年是一道關卡。莫非他們也不可免俗,要來應七年之癢的劫?
仔細回想,第一次明顯感受到傅驚辰的冷淡,是在他傷愈出院之後。那時傅驚辰尚會盡量抽時間陪伴他,只是藉口顧及他的身體,拒絕與他親熱。薛睿便也未多想。原以為經過一段小別,情況或可改善。哪知情勢持續惡化,今晚傅驚辰對他的敷衍,幾乎已不再掩飾。
夜色幽深,濃雲將天光遮蓋得一絲不透。
薛睿仰望黯淡夜空,深深吐出一口氣。
在與傅驚辰相遇之初,薛睿不敢說自己別無所求。但這些年過下來,他愛這個男人,甚於愛自己的生命。這一生,他不可能再像現在這樣去愛另一人。他也根本無法想象,若真的離開了傅驚辰,自己會怎樣。
正在胡思亂想,手機鈴聲將薛睿自焦躁中驚醒。接通電話,經紀人萬玉成中氣十足向他拜年,“新年好,薛大影帝!明年記得多多努力,繼續拿更多獎杯!”
薛睿這才留心聽到,遠處有連成片的模糊鞭炮聲。想是零點已經敲響。彼此道過新年祝福,又聊過幾句年初的行程安排,萬玉成提醒薛睿注意接收新戲劇本。
薛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萬玉成笑道:“這都能忘!就是那部《侵蝕》,葉輝導演的新戲。年後正式開始選角。各家公司都快搶破頭了。”
薛睿記起來,萬玉成之前向他提過,想將這部劇作為他正式複出的首發作品。薛睿看過劇情梗概,同樣很感興趣。
葉輝是目前國內,少數幾位能兼顧影片藝術性與商業性的大導之一。他的片子大多叫好又叫座,深受各大電影獎項青睞。這部《侵蝕》,單是劇本便籌備了五年之久,是葉導的心頭至愛。但因劇情涉及同性戀情、毒品、暴力等諸多邊緣題材,劇本在數個製作公司之間來回轉了好幾遭,都無法確定籌拍。現在即已傳出選角訊息,前期工作應已準備妥當。
“還有,”萬玉成又似真似假叮囑薛睿,“千萬千萬記住,《侵蝕》的劇本一定要先給傅總過目。這片子尺度不小,不提前報備我怕到時傅總會受不了。”
薛睿失笑,“你少在背後編排人。驚辰其實不在乎這些。他眼光好,費心親自為我挑劇本,是想讓我盡量少走彎路,並不是要把關尺度。萬玉成,你其實應當反省一下自己的專業能力,是不是無法讓總公司的老闆放心將手下藝人交給你帶。”
萬玉成放聲大笑,“好好好,傅總眼光精準獨到!我認輸行了吧?記得多為我美言幾句,拜託傅大老闆大人大量,一定不要開除我!”跟在薛睿身邊多年,從執行經濟做到金牌經紀人,萬玉成與薛睿私交甚篤。兩人相處隨意輕松,少有拘束。開過玩笑,萬玉成又認真說:“不完全是說笑。尺度問題以後還是注意下比較好。之前那部《面具》,你家傅總便吃了老大一頓幹醋。”
薛睿從未聽過這樁事。見萬玉成不似逗趣,便也生出幾分興致,一邊走進公寓樓,一邊仔細聽萬玉成講下去:“前年你在法國拍攝《面具》,進度過半時,傅總曾離開尚比亞回國一次。因為你接戲都須傅總親自把關,我便把《面具》的劇本送去給他過目。之後有一次與總部同事聚會,傅總的秘書catherine也在。她露了口風說,那天我離開不久,傅總發了很大的脾氣。而且據我所知,”萬玉成的聲音帶上些許揶揄,“《面具》在國內上映兩個多月,傅總都沒進電影院看過一場吧?你以前的電影,他可是每部都要捧場的。嘖,不就是幾段火辣點的激情戲。明明國內版本已經刪得不剩什麼,醋勁竟還這樣大。”
薛睿起先不明所以,聽到後來掌心濕滑,幾乎要攥不住手機。
《面具》從劇本到整個製作班底,方方面面俱是一流水準。從萬玉成的角度看,薛睿接下這部劇百利無一害。事實亦證明,薛睿挑選劇本的眼光同樣出色。如此一來,傅驚辰的震怒,以及之後對《面具》的刻意迴避,似乎便只有吃醋這一種理由能夠解釋得通。
萬玉成對傅驚辰實在不夠瞭解。傅驚辰那樣的性情,怎會因為吃醋大發雷霆。他即便當真呷了一口醋,也只會含而不露,不動聲色在薛睿身上討回來。
薛睿身上泛起陣陣涼意,喘息幾下,問道:“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101nove.atherine提起時,事情已過去很久。我就想,不如等你拍完戲回國後再跟你講。後來《面具》攝制結束,你直接跑去尚比亞與傅總約會,緊接著就出了車禍。當時一團混亂,我便將這事徹底忘記了。”若不是這次屬意的新劇尺度比《面具》更為大膽,萬玉成到現在,也未必還能記起傅驚辰那場傳聞中的雷霆之怒。
“好了,也不必太過擔心,”萬玉成察覺到薛睿情緒緊張,語氣輕松安慰他,“做演員嘛,本就不可能一直迴避激情戲。傅總自己也在雲天做過,圈子裡的情況他都瞭解。何況你們感情那樣好。你耐心點講,他會同意的……”
手機掉落在地板上,隔斷了萬玉成的聲音。
薛睿的大腦如同被敲入鋼釘,劇痛病毒一樣,瘋狂在每一根腦神經蔓延。他緊按住額角,自虐般一遍遍回想,自己與傅驚辰在尚比亞度過的那三天。
記憶越來越清晰。傅驚辰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生動鮮活地浮現在腦海中。
一種類似恐懼的情緒,如決堤洪水咆哮而來。
“啊!”薛睿低低喊了一聲,緊緊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