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這天,褚潯不必去刺青店,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休息。

他昨晚整理最近拍攝的短片素材,直到清晨四五點才睡下。昏昏沉沉睡到將近中午,方被一通電話叫醒。

褚潯張開眼睛,神智仍未清醒,呆呆望著天花板愣了一陣,大腦逐漸恢複運轉。期間手機鈴聲不間斷在響。褚潯伸長手臂在床上四處摸索,抓到壓在棉被下的手機。

睡眠不足,太陽xue隱約脹痛。

褚潯重新合起眼,一手按著額角,將手機貼在耳邊,輕輕對著話筒嗯一聲,算是打過招呼。

手機那邊立刻回應,“又晚睡了?早飯是不是也沒吃?給你定了外賣。快起床吃午飯。實在累的話,吃過飯再睡。”是個男人的聲音,低沉渾厚,語氣略顯無奈,又分外輕柔。

褚潯又應一聲,慢慢支撐身體坐起來,靠在床頭又緩一陣,才覺得舒服些。剛好聽到男人在話筒中詢問,“晚上文仔的脫單聚會,確定可以來吧?”

“嗯……確定,”褚潯開口講話,聲線仍帶有沉睡初醒的低啞。

男人便緊張道:“感冒了?”

“沒。剛醒,聲帶有點緊。”褚潯掀開棉被下床,長發垂到身前,隨意抬手攏一把。

男人放下心來,“那就好。最近氣溫低,你又是寒性體質,要尤其注意……”

褚潯走到浴室扭開花灑,聽男人絮絮叮囑,不由喊他名字,“猛子……”王猛立即停住口讓褚潯講話。

褚潯停頓數秒,輕嘆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又怕王猛多想,再補充說:“謝謝你。”

王猛靜了一瞬,發出爽朗笑聲,“又惹你煩了。好了,不多說了。收拾好準備吃飯吧。”

褚潯回答說好,結束通話電話。

花灑前段的冷水剛好放幹淨。褚潯脫掉睡衣,快速洗完澡。頭發吹到半幹,外賣已經送到。褚潯放下吹風筒,長及肩胛的頭發垂落下來,遮住左側面龐。

外賣員是個十八九歲的大男孩,看到褚潯露在黑發外的一半面孔,雙眼明顯放亮。雙手捧起便餐盒,送到褚潯眼前,道:“您,您的……您的芝士牛排。”短短幾個字,竟也說得磕磕絆絆。

褚潯習以為常,接過來微笑道謝。

外賣員急速眨動雙眼,臉頰泛起肉眼可見的紅暈,愣愣立在門口忘記離開。

褚潯關上門不再理會。外賣出鍋不久,香氣撲鼻勾人食慾。褚潯開啟電視機,自茶幾上成堆擺放的碟片裡抽出一張,放進影碟機,伴著《魂斷藍橋》的悽美愛情故事吃午飯。

褚潯喜愛電影,幾近痴迷。除去為生計忙碌,餘下的所有時間,都被他傾注於電影。四五年來,他網羅蒐集的電影碟片包羅永珍,橫跨整個默片與好萊塢黃金時代。一室一廳的出租屋變作徹頭徹尾的碟片倉庫,被塞得滿滿當當。看得多了,他不僅會揣摩電影中諸多演員的表演技巧與風格,更嘗試站在導演的角度,去剖析、解構,乃至重組整部電影。從去年起,褚潯又開始購買錄影裝置,自己寫指令碼,畫分鏡頭,試著拍攝一些類似微電影的小短片。

午飯吃到一半,電影播放到女主角與本以為已戰死的男主角意外相遇。褚潯盯著瑪拉的雙眼。在黑白畫面中,那雙眼睛尤為深情、純潔。

忽然靈光迸現。褚潯丟開便餐盒,跑到電腦桌前開啟文件。他沉浸在劇情中,將早已修改補充過多次的解析文稿從頭審視,再填充入今天的觀影心得。十指在鍵盤間靈活跳躍。等他悉數記錄下那些稍縱即逝的思維火花,時鐘已指向下午三點。

褚潯儲存好文件,去洗手間用冷水洗把臉,讓自己更加清醒。之後換好衣服,拿上一臺行動式攝像機,出門駕車往江邊駛去。

半年前,本省衛影片道,面向省內各地市徵集風景宣傳片。此次活動不限於專業攝影師,亦向普通大眾開放。褚潯有心一試,為此已準備很長時間。他昨晚再次整理先前拍攝完成的素材,感覺尚有所欠缺,便決定今天再去江邊補拍一段日落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