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兒……”蕭鐵林努力地撫摸著蕭芹兒螓首,道:“是我對不住你哇。”

“爺爺,您……您別說了。”蕭芹兒泣不成聲,淚水打濕了她的淡妝容。

蕭鐵林憐愛地看著芹兒,緩緩道:“傻姑娘,爺爺活了一百零三歲,夠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哇,當年……悔不該放……放你走哇,如今卻是耽誤了年華……”

蕭芹兒拼命抱緊爺爺的手,不讓他溜走,無言。

屋內,蕭旭東也是無言。

七年又十六年,晃眼二十三載,從一個豆蔻姑娘到如今的徐娘,二十三年前,蕭家村還是蕭家村,那時候的山很綠,水很清,麥很甜;二十三年後的蕭家村,山很綠,水很清,麥卻換了一茬又一茬。

從最初的每年乃至每月有媒婆上門,蕭鐵林大院絡繹不絕,到如今的門可羅雀,冷冷清清,鎮裡人一提起蕭鐵林家的蕭芹兒啊,那無不是搖頭惋惜。

女大三,抱金磚,大三十呢?十塊金磚太沉重了吧。

“蕭默……遠走外域,一走就是……就是十六年,芹兒,我知道我再怎麼勸……勸你也是無用,所以……若是有一天他再回來的話……你便隨他去吧。”蕭鐵林的聲音漸漸低沉,劇烈喘息著,一句話都要停頓好幾次,說到後面,聲音已如蚊蚋。

“芹兒啊……”蕭鐵林猛然睜開雙眼,臉上也倏地湧上了一層紅暈,雙目愣愣地望著大門,沙啞著喊道:“我蕭鐵林這一生啊,有過輝煌,也吃過千般苦,做事也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如今我這一脈在縣上也算殷實,四世同堂……也夠了!”

言畢,蕭鐵林腦袋一歪,閉上了眼睛,緊攥住蕭芹兒的手也是頓失所有氣力,軟塌塌垂落。

蕭芹兒淚眼婆娑,聲嘶力竭哭嚎著:“爺爺!我不走不走!爺爺!芹兒只想陪著您!爺爺您睜開眼看我一眼啊,爺爺——”

“爺爺!”蕭遠峰撲到床前,虎目含淚。

屋內霎時就亂了起來,哭嚎聲音震天,尤其是蕭遠峰的媳婦兒,哭喊的聲音格外的尖銳,刺破了寧靜的山間。

在凡俗,對哭喪這事兒格外的動情,尤其是女子,嫁到公家的兒媳孫媳,對這事兒自有一種天生的熟絡。

蕭旭東雙目泛紅,呆瓜一樣坐在床榻邊上的椅子上,一語不發。

院內,一些村裡人表情凝重,急匆匆出了大院,向山下報訊去了。

洪荒歷1999028年,10月16日,蕭家村的老壽星,大善人,卒。

蕭家村上屋,蕭自清祖宅前的老槐樹下。

蕭默一屁股坐在雨後的新泥土上,遙望北方,一語不發。

蕭鐵林乃是自然逝去,沒有任何病疾,純粹是肉身衰竭老化到極致而死,即使蕭默使奇珍靈果延續他的壽元怕也拖不了多久,概因蕭鐵林終究只是凡人。

最主要的是,蕭默此番回來,是受世外天追殺的,不宜鬧出大動靜,否則自己死了還罷了,反而還連累了旁人。

“蕭老……”蕭默默然望著一裡遠的上山頭,蕭鐵林大院所在,望著那已經是燈火通明,鑼鼓震天的地方,望著那多少次輾轉反側,午夜夢回卻終不能回的地方。

一壺酒自碗中灑落,注入土地。

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