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十一年。

蕭默滿五十了。

深秋,老槐樹下,枯葉堆積,一陣風吹過,槐葉簌簌紛飛。

槐樹下,蕭默身著一套寬松的深青色麻衣,微閉著眼,身形時而如單足頂立的金雞,時而像展翅翺翔的大鷹,正一遍遍練習著一套五禽拳。

蕭默的動作很慢,卻不顯遲滯,距離他兩丈處,一著綠色留仙裙的蕭芹兒正反身坐在一張四方椅子上,託著下巴,看蕭默的目光很恬靜。

年近五十的蕭芹兒保養得宜,動人依舊,眼角的幾縷魚尾紋不留意幾乎都無法察覺,秀發高挽起起成一個宮髻,顰笑間,透著一種怡人的風韻。

良久,蕭默收拳,咧咧嘴,笑看著蕭芹兒。

“芹兒,你看我這五禽拳打得怎麼樣?”

蕭芹兒托腮,抿著紅唇,思考片刻,笑吟吟道:“咦,五禽拳嗎?我怎麼看著像一隻……癩蛤蟆?”

蕭默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作勢欲追蕭芹兒,“好你個丫頭片子,竟敢嘲笑為夫,找打!”

蕭芹兒眨眨眼睛,連忙跳下椅子,輕笑道:“癩蛤蟆,來追我呀。”

蕭默故意板著臉,眼看快要追到蕭芹兒了,這時,背後傳來一道焦慮地呼喊:“老默!老默!我爹快不行了,臨終前想見見你,快跟我下去看看吧!”

蕭默身子一僵,眼底略過一絲感傷,轉回身時,神色複又平靜。

來的是蕭勇康,他長蕭默七歲,身著一件白色的棉衣,已經五十七的他頭發已經全部灰白,臉上也爬滿了皺紋,眼底有著深深的焦慮。

在蕭默印象裡,蕭炳順素來就是個圓滑、世故的人,蕭默下意識的排斥,可打蕭默自三十多年前醒來後,蕭炳順就再沒踏入過他的家門,即便是蕭默結婚,也只是差人送來一份賀禮。

因為爺爺的緣故,這些年,蕭默甚少和這位熟悉又陌生的伯父打交道,即便是偶爾路遇也只是點點頭,至親的關系形同陌路人。

“快走吧。”蕭默一邊招呼著蕭芹兒,點了點頭。

蕭家村下屋,當蕭默趕到時,蕭炳順所居住的一座三層青磚瓦閣前,已經圍聚了不少人,密密麻麻的人頭攢動,聲音鼎沸。

蕭默注意到,這些人穿梭的人裡,不少人居然身著象徵著喪事的白衣,當下心頭莫名地一跳,加快了腳步。

“老默來了。”

“默大師來了,大家快讓讓。”

不少人眼尖,早看到了蕭默,連忙讓開一條通道,讓蕭默與蕭芹兒、蕭勇康三人進入大堂屋。

堂屋內,一張大床擺在正中,蕭月熒、蕭白雪、蕭雅、劉新香等盡數蹣跚著圍在床邊,其中蕭月熒、劉新香還拄著柺杖,眼神渾濁,傴僂身子。

還有不少戴著孝布青年和稚童也都圍在床前,或是好奇,或是肅穆,或是哀傷,蕭默雙目一掃,忽然感到有些可笑,這些人多是蕭炳順和蕭月熒的子孫,一脈之源,可到自己這裡卻是最後一個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