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好。”姍姍的臉上不知道是不是用力的揉搓過,似乎微微的有些泛紅。

葉辰沒有注意到姍姍的變化,說完就改變方向,朝淩隊所辦公室方向走去。

“淩隊,你找我。”葉辰拉開淩義對面的椅子坐下,身體微微靠向一側,左手肘撐著扶手,凝望著淩義說道。

辦公桌是樸實厚重的黑色實木材質,桌子上擺放著兩個相框,裡面的照片分別是在海灘和遊樂園拍攝的,兩女一男,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小女兒應該差不多有十六歲大,妻子則完全看不出來歲月在她臉上留下過痕跡一般,說是姐妹兩個也沒有人會不相信。桌子的一角放著一個筆筒,裡面有一隻黑色金屬色澤的派克鋼筆和兩只碳素筆。中間放著老舊的二十二寸戴爾顯示屏,一個雜牌黑色滑鼠和同樣是戴爾411的鍵盤。白色的電話機恆久不變的放在那裡,像淩義這種生活在老時代的人來說,懷舊是種便於理解當下生活的手段之一。然而,白色老式電話機手柄上因為摩擦而褪色的地方似乎在宣告著誰才是這裡最重要的存在。

上次擺在桌子上的勳章不見了,是放進抽屜裡面了麼?葉辰下意識的想著這個問題。

“雪陽小區的殺人案,怎麼樣,情況都瞭解了吧。”

淩義雙手交叉的撐在面前的桌子上,瞳孔的深處猶如無垠的大海一般泛著深邃和智慧的光芒。

“沒錯,基本情況我已經瞭解了,現在正要去提審嫌犯。”

淩義點點頭,神情有些複雜,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還冒著熱氣的普洱茶。額頭處的三道皺紋似乎剛剛被重新雕刻過一般又深入了一分。

“淩隊?葉辰用試探性的口吻問道。

“和上次夜總會的案子一樣,檢查官已經申請公審,三天後正式開庭。說是開庭也不過是走一個形式而已,證據確鑿的情況下,應該會直接判刑。”

葉辰倏地坐直了身體,雙眉皺了起來,眯著眼睛望著淩義,似乎面前的隊長說了某種玄奧的話讓他難以理解。

“和上次一樣是什麼意思。”葉辰輕輕抿了抿嘴唇說道:“您說的夜總會的案子不是我直接管理的,具體的很多細節我並不是很瞭解。但是三天是什麼意思,這好像不合規矩吧,這次的案件我還沒有進行深入調查,再怎麼說也是一樁命案,怎麼能這麼草率。”

淩義放下了手中的青花瓷茶杯,壓低原有的聲音說道:“和字面意思一樣,三天之後開庭審理。”

“可是……”

淩義揮手打斷了葉辰的話,表情舒展開來,原本有如深深雕刻在額頭上的皺紋也變得淺了一些,“小辰,你先別急”,然後面帶微笑的望向葉辰說道:“這是上頭的指示,至於我們,還是要盡力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葉辰放鬆了直挺的背脊,向後靠在背椅上,雖然表情如往常一樣沒有變化,但是心裡的疑問已經在悄悄的猶如雲朵般慢慢膨脹繁殖。三天?為什麼這麼著急,葉辰不斷的在腦海中重複這個問題,但是原本就弄不明白的問題不會因為站在原地思考的時間和次數的增多而自動解開,它只會盤踞在心裡的一角嘲笑著你的愚笨而已。

葉辰凝神望著淩義。面前的這個男人對葉辰的影響非常的巨大,事實上葉辰在這世上最信任的人除了家人之外就是淩義了。

初中一年級的時候,有一次葉辰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突然迎面有一個身材高大,表情猙獰的男人瘋狂的沖葉辰跑過來,嘴裡大喊著“滾開,別擋道。”葉辰此時不過是一名初中生,已經完全愣在當場,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應。高大男人順勢左手抄起水果刀大小的鋼刀,右手迎面向葉辰右肩方向抓來。在葉辰看來,高大男人手中的小刀彷彿是死神的巨大鐮刀一般散發出陰寒的氣息。

就在高大男人馬上要抓住葉辰的時候,身體忽然重心不穩,摔倒在離葉辰大約一米遠的地方,此時葉辰才發現原來摔倒在地上的高大男人身後趴伏這一名身材中等甚至可以說有些瘦弱)的穿著警察制服的男人。高大男人被撲倒之後,完全陷入了癲狂狀態,腎上腺素極度爆發刺激著高大男人,接著他猛的一轉身,一隻腳撐著地面,身體半蹲著,左手的小刀胡亂的向周圍揮舞著,眼看就要波及到葉辰的時候,一隻手臂就如同早就計算好了一樣恰好擋在葉辰的身前,刀子劃過手臂,血水順著手掌滴落在地面上擴散開來。

手臂的主人毫不在意,立刻站穩身形,隨後一腳登出踹在高大男人承載這全部重心的右腿上,高大男人一個踉蹌再次摔倒在地上,穿警服的男人沒有給高大男人第二次站起來的機會,瞬間撲向高大男人,伸手猶如鋼鐵製成的鉗子一般牢牢的扣住高大男人的左手腕,刀子掉落在地發發出‘叮’的一聲,隨後就感覺左手被人控制住了肘關節再也無法動彈。穿警服的男人掏出別在腰間銀白色金屬手銬將高大男人兩隻手腕銬住,這時身後傳來很多人跑動的腳步聲,落下一步的警察們也紛紛趕到現場,最後控制住了高大男人。

“淩義,你怎麼樣,沒事吧。”緊跟著淩義身後年齡大概在三十五歲左右的男人跑過來,輕輕抬起淩義的手臂問道。

“張隊,你也太誇張了,就是擦破了點皮而已。”

“你這小子,都這樣了還叫擦破點皮,趕緊的,王權,你趕快帶著淩義去醫院治療。”張隊長注視著淩義左手臂那已經有些血肉模糊的傷口,不禁眉頭緊鎖的說道。

淩義強忍著慢慢逼近大腦神經的劇痛感笑著搖搖頭說,“我真沒事,快看看這小夥子有沒有受傷。”

張隊轉頭,目光投向了葉辰,微笑著蹲下身子,雙手扶住葉辰的雙肩上下打量著,不知道是否看出了什麼,隨後點了點頭說,“恩,很好,如果我是你可能早就坐地上哭起來了,呵呵。”

張隊轉頭看著淩義,再看看淩義的傷口,輕輕的嘆了口氣。

“這次多虧有你啊,要不然後果可不堪設想。”

“哎呀,我也是嚇了一跳啊,張隊。”淩義像是松開了緊張和疲憊的閥門,一下子渾身無力起來,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望向呆立在原地的葉辰。

“怎麼樣,剛才嚇壞了吧。”淩義滿臉笑容,伸手揉了揉葉辰的額頭。

葉辰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淩義不放,眼睛眨也不眨,在葉辰的內心深處早已經把剛才淩義英勇搏鬥的一幕深深的刻印在了腦海最深處,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但那卻無疑成為了葉辰一生中最寶貴的記憶之一。

“自己能回家麼。”

“能,沒事。”

“這才是男子漢,呵呵。趕緊回家吧,叔叔們先走了啊。”

“恩,叔叔再見。”

淩義撫摸了一下葉辰的頭發,然後轉身按著受傷的手臂和王權往醫院方向走去。

望著淩義離去的背影,在葉辰的眼裡毫無疑問那是英雄的背影,也似乎從那一刻開始,葉辰想著當一名警察好像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葉辰嘆了口氣,雙手放在膝上,身體再次坐直起來。心裡想著如果是夏天就能看見淩義左手小臂上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