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錢氏和孫友貴都沒有想到慕清會這麼硬氣,居然真的敢讓他們把她女兒休了,心裡一慌,連忙大聲提醒:“你女兒可不能生了!”

慕清根本懶得理她:“不能生又怎麼樣?我女兒性情端淑賢惠,即使無法生育,她已經有了青青,我完全可以給她立個女戶,讓她自己當家做主,也好受你這老虔婆磋磨!”

甄香君渾身一顫,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慕清。

她不知道阿孃究竟想怎麼樣,心裡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眼前這種情況就好比是前有狼後有虎,進退兩難。

但若阿孃願意給她立女戶就不同了,立了女戶,她自己就是戶主,就像阿孃說的,她自己可以當家做主,不受人掣肘。

孫錢氏還以為慕清在嚇唬她,冷笑一聲站起來:“去就去,你當女戶那麼好立?” 她拍拍身上的灰塵:“我告訴你,我兒把她給休了,你到時候可別給我後悔,再送到我孫家來,我可是不要的,我還要為我兒娶個好生養的娘子,給他留個後呢!”

慕清道:“休什麼休?是和離!”

“屁的和離!休棄就是休棄!”

甄香君的手一下子攥緊了。

甄博文今年就要考發解試,要是有個被休回家的姐姐,他的科舉必然受影響,若是能夠中舉,將來出仕,連仕途都要受影響,那她還不如……還不如……

甄香君心中一橫,望著一旁的牆壁,被慕清拉著的手輕微的掙紮了一下,被慕清又給攥緊。

她以為甄香君是怕被休呢。

她還不知道她心裡已經有了自絕的想法,手還拉著甄香君目光冷厲:“今天必須是和離,若是你敢寫休書,我必然鬧得十裡八鄉全都知道,你孫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你孫虔婆又是怎樣的老虔婆,苛待磋磨媳婦,讓懷孕的媳婦伺候你們一家老小,不讓媳婦坐月子,冬日裡下冷水,我看到時候還有哪家敢把閨女嫁到你家,我看你閨女還怎麼嫁人,我看你孫家村還要不要娶媳婦嫁女兒!”

這個就狠了。

孫錢氏一窒,頓時萎了。

確實,她家還有兩個兒子要娶媳婦呢,現在家裡孫輩就孫青青一個,她家連孫子都還沒有呢,要是鬧得整個孫家村都沒辦法娶媳婦,村長裡正是不會放過她的。

“和……和離就和離,我看看你閨女和離後能有什麼好!”她眼睛惡狠狠的看著甄香君:“甄香君,要說我刻薄,你這娘比我刻薄十倍百倍,親生女兒都能賣,我到要看看,這次你回了甄家,你娘又把你賣到哪家去,到時候你可別回來哭!”

孫錢氏也就是嘴巴強硬,哪裡捨得真休棄甄香君,別的不說,馬上就要驚蟄了,春播開始,甄香君在孫家好歹頂一個壯勞力,家裡家外有她在,就是免費的壯勞力加丫鬟,哪裡有這樣的好事哦。

而且這年頭娶媳婦是那麼好娶的?她家三個兒子呢,娶個媳婦最少花費兩三兩,有時候五兩都打不住,她家哪來的這麼多錢娶媳婦?

她現在得算算家中小女兒要收多少彩禮,才能讓下面兩個兒子有聘禮娶媳婦了。

慕清不知孫錢氏心中算計,只想快點把事情落實:“放心,有我這個娘在,她就是哭也哭不到你家。”她拽著甄香君:“走吧,去衙門,順便把我女兒女戶的事情一起給立了!”

“我不同意!”孫友貴見慕清和孫錢氏你一言我一語,就談好了他與甄香君和離的事,心中大痛,眼巴巴看著甄香君:“香君,一夜夫妻百夜恩,你說句話啊!”

“你瞧瞧這男人,到這個時候了,不說護著點你,沒點擔當不說,居然還指望你出頭。”

甄香君一直垂著頭,手指都掐到掌心裡去,渾渾噩噩被慕清拽著,抬頭看向孫友貴。

對孫友貴,她不是不怨的。

“香君,香君,你真就捨得……”孫友貴滿目痛苦,望著此刻人比花嬌的甄香君,更是想到兩人剛成親時的濃情蜜意,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席捲了他。

甄香君看了孫友貴一眼,顯然同樣內心掙紮。

慕清問她:“和孫家已經鬧成這樣了,你覺得真的還能和他過下去?香君,你要知道,之前的日子已經那樣差,再差還能比之前還差?”

她卻不懂,甄香君的猶豫,正是因為她。

甄香君心中無助又惶惑,一方面她清楚明白的知道,孫家是火坑,一方面,她不知道串掇她一定要和離的阿孃,是不是又要將她推入另一個深不見底的火坑。

她不禁無助的抬頭望著天,只覺天大地大,竟無她可容身之處。

進也絕路,退也絕路。

終於,她忍不住開口,看著孫友貴,眼底閃出一絲微弱的希望:“要我留下可以,除非……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