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古依漪勉強塞了些東西進肚子,古媽媽直接開到了醫院的門口,古依漪不知道媽媽的用意,但是她的眼睛已經投向了醫院,目不轉睛,眼眶潤濕。

“你覺得這件事特別為難,對嗎?”古媽媽的聲音在古依漪的腦後響起,聲音有些縹緲,但是她的形態如同一個女戰士。

古依漪點點頭,她情緒複雜。她愛他,以前或許都沒有發現有這麼的愛他,他的離開,他的放手,他的脆弱,他此時此刻地一切都讓她明白在每天的自習和吃飯的日常中她已經這麼愛他。

古依漪也沒有掩飾她自己是一個俗人,她也在害怕。這不是秦越的名字高高地掛在月考榜的前面,古依漪必須迎頭趕上這種事了。她還年輕,她有那麼多的夢想,但是此刻她需要承擔的後果包括:植物人、殘疾、早逝等等,她陪在他身邊的日子很可能充斥著黑色。

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究竟什麼情緒佔了上風,是愛還是害怕。

“進去吧,”古媽媽很直接地對女兒說,古依漪覺得非常地吃驚,她以為媽媽會攔下她,為了不讓女兒有一段可能發生的可怕的未來。

“對秦越來說發生的最可怕的情況是什麼?死亡。秦越死了,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但你不一樣。如果你不在這裡,你不與他道別,他就成為一道坎,立在你心裡一輩子都不會過去。

“對你而言最可怕的情況是什麼?他活下來了,但是他不是之前的那個人了,殘了,廢了,變成植物人了。他的生活狀態改變了,他不能配合你,只有你去配合他,他的脾氣、心理狀態也都回不去了。

“很可怕,他很煎熬,但你面臨的情況更加的殘酷。我知道我的女兒如果在這件事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就逃了,她會一輩子很難受很自責很內疚。如果她只是熬不下去了,也許對病人很殘忍吧,但是我的寶貝會得到能量度過接下來的生活。

“如果你發現你最後還是離不開他,你選擇和已經殘缺的秦越一起生活下去了,你怕什麼啊?生活太困苦嗎?可是媽媽在這裡啊,最不濟媽媽在後面撐著你。”

“媽,”古依漪撲進了媽媽的懷裡:“謝謝你,你能支援我,你能這麼說對我特別的重要!可是,如果,如果我和秦越一直在一起,哪怕他恢複了,他的腦瘤的複發機率很高。”

“怕了嗎?正常!可是誰知道呢?走在路上,樓上可能掉下來一個花瓶,腦袋也保不住。平常過馬路,來一輛車,腦袋也許保住了,命照樣保不住。現在想這些做什麼?他要是早逝了,你的人生就停止了?

你過了一段特別有意義的人生,真誠地愛過,你以後不會後悔。也許吧,也許真的會非常痛,但是這種經過努力最後死亡地痛苦是能夠治癒的,但是此刻你轉身離去的陰影會籠罩你一輩子。”

古依漪慢慢地沉思著媽媽的話:“媽,我以為你會讓我放棄,因為面前的這條路很難走。”

“嗯,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兒,如果秦越的家境不是很好,你照顧秦越還得考慮那些經濟上的問題,你要是邁出來一步我也一定強行把你拖走!”古媽媽把這句現實的話說得特別理直氣壯。

“沒辦法,總得考慮你現實的生活問題。可是媽媽在,我可以免去你這些煩擾,我是你的底氣。作為母親,我不能陪在你的身邊,不代表我不重視我的寶貝的幸福。你抱著我哭的時候,你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你顛來倒去,叫得最多的就是秦越的名字。

“然後我就在想,我需要考慮的是什麼呢?我唯一需要考慮的,是我的女兒會有怎樣的感受。我希望你開心,一輩子都開開心心。一輩子的開心需要什麼呢?很多條件吧,可是我覺得一個堅定的內心很重要。

“我的寶貝女兒這麼愛那個人,如果我告訴她你必須沒有努力就逃離開去,你會一輩子背負著對這個人的內疚和自責,你越來越忘不了他,你的心不能保持堅定。你留下來,也許過程真的很艱苦吧,但是這一個艱苦的過程裡你一直在收獲,不管結果好還是不好,你都會得到內心的養料,一時的痛苦之後也會癒合。”古媽媽帶著一種溫柔的目光看著女兒。

“你會陪著我嗎?”古依漪依戀著媽媽。

“當然,我請假了。”古媽媽提前一步離開了車子,繞到另一邊牽出了自己女兒的手:“媽媽一直陪著你。”

母女兩走進醫院的時候,手術已經開始了。秦媽媽坐在手術室外邊哭泣,江楚目無表情兩眼放空地倚在媽媽的身邊,像是在傳遞著溫暖給媽媽,又像是汲取著媽媽的溫暖。秦爸爸以一個標準的軍隊坐姿坐在了最靠近手術室的門的地方,他帶著和江楚一樣的表情,雙手不自覺地捏緊成拳。

“秦媽媽,秦爸爸,江楚。”古依漪走進這裡,看到了手術室的門,叫了這一聲就感覺撐不下去,把自己的力量往媽媽身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