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眸光一動,移開了書,只見他長了一張極為俊秀的臉,白皙的脖子上已經開始長出零星的紅疹,但他神色平靜,整個人看上去仍然溫文爾雅,絲毫不顯急躁,亦沒有外面那些村民臉上的絕望等死之態。

男子正是柳熙之。

“神醫白翁?”柳熙之咳了一聲,微微笑了笑,“看來果真是天不亡我。”

“張大夫,可否讓小女子診一診脈?”這邊的孟竹聽完張大夫的描述,心中已有了數,開口問道。

“這……姑娘有所不知,此病可透過肌膚碰觸直接傳染。”張大夫猶豫了一下。

“無妨。”

聽孟竹這麼說,張大夫便將手腕擱到桌子上,阿胖拿著一條白布走上前來,擱到張大夫的手腕上。

孟竹將手指擱到白布上,專心聽了一會兒,收回了手。

“如何?姑娘可有良方可醫?”張大夫有些緊張地問道。

“我心中已知曉大概,不過藥方還需些時間。”孟竹說著,看向阿胖和小六,一口氣說了十幾個藥材的名字,“小六,把我剛剛說的那些藥材都拿出來,阿胖,你去準備好藥罐和水,準備煎藥。”

小六麻利地把藥材拿了出來,一包包攤好放在桌上,張大夫則帶著阿胖去取幹淨的水了。

其實這個症狀白翁曾跟她提及過,白翁這一生遊歷過不少地方,也見識過多種多樣的疫病,每治好一樣,便會留下相應的藥方,只是不同的疫病終歸有些許區別,孟竹還是要靠自己的判斷來對症下藥。

村民們看著三個大夫都翹首以盼地等著,心中也跟著産生了一絲希冀,目光紛紛盯著那孟竹所在的屋子。

半個時辰後,孟竹走出屋子,和小六拿著配好的十副藥,交給阿胖,道:“浸一個時辰,煎三次,每次需煎半個時辰。”

“好勒!”阿胖已經準備好十個藥罐,每個藥罐都已放了水,他麻利地開啟藥包,很快就將十副藥分別放進了十個藥罐裡。

等到藥材全部煎好,已經是晚上了,張大夫幫忙張羅,準備了藥碗,阿胖和小六將藥汁倒進一個個碗裡。

可是,村民們明明都站在不遠處,卻沒有一個人上前來拿。

孟竹知道他們是還不信任她,開口道:“今日你們喝下此藥,我保證明日一早起來,你們身上的症狀會有緩解,每日喝三回,喝足七日,便可藥到病除。”

張大夫拿起一個藥碗,便咕嚕咕嚕喝了下去,喝完後他對村民們道:“各位,白翁乃是當世華佗,是我等行醫之人一生想要追求的榜樣,十九姑娘身為白翁弟子,醫術定然高明,你我均是染了疫病等死之人,就算這藥無效,也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若是有效,豈不是救回一命?”

張大夫的話說動了村民,先是最開始跟孟竹說話的老伯走上來拿了藥碗,緊接著其他人也紛紛湧上前來,把藥碗端走了。

孟竹看到村尾有幾個屋子還亮著燈,轉頭問張大夫,“那裡可還有人沒來?”

“我倒也不知。”張大夫搖了搖頭。

“阿胖,十六,我們一起去看看。”孟竹端起一碗藥,朝那亮著燈的屋子走了過去。

屋子的大門敞開著,孟竹在門上敲了敲,便聽到裡面想起一道溫和的嗓音,“門未關,請進。”

孟竹端著藥走進去,藉著裡面昏黃的燭光,看到一個年輕的公子正倚靠在床頭,手邊是剛放下的書。

那男子看起來面色虛弱,脖子上已經長出紅點,向來病症發作已有一些時日,如今應當已不太好行走。

“這位公子,此乃治疫病的良藥,可緩解公子的症狀。”孟竹說著,端著藥走上前,擱到那男子塌邊的案幾上。

孟竹嗓音剛落,便見那男子的目光微微一變,有些詫異地落到她的臉上,久久未能回神。

“你這人好生無禮。”小六瞪了那人一眼,將孟竹往後拉了拉,“十九姐姐,我們走吧。”

“確實是在下唐突了,剛剛在下會看著姑娘恍神,實在是因為姑娘的聲音,像極了在下的一位故人,還請姑娘莫要見怪。”柳熙之咳了兩聲,忙解釋道,他的聲音有些虛弱,聽起來倒是頗為誠懇。

“原來如此。”孟竹只微微一笑,也沒有與他繼續聊的意思,道:“我還要送藥給其他人,告辭。”

孟竹三人轉身出去,便看到一個中年男子正端著一碗藥走進門。

“公子,這藥我已經喝了,暫時沒有異樣,您先喝一碗看看?”中年男子走進房,話一說完就發現案幾上已經有了一碗了。

他的話一頓,看向柳熙之,見他的臉上難得露出悵惘之色,不由微微一愣,又喚了一聲:“公子。”

柳熙之回過神,目光落到案幾上的藥碗上,他沉默了一會兒,端過來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