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竹是被父親帶大的,母親在她未記事時便過世了,她早已不記得她的模樣,可此刻看到那女子,卻莫名地篤定,那是她的母親。

可她剛喚出聲,那女子就不見了,父親的身影在不遠處出現,孟竹的眼眶驀地一熱,喊了一聲:“爹!”

可是父親卻沒理她,逕直往前走,孟竹心裡慌了,提起裙子就追了上去,哭喊著:“爹,你等等阿竹,不要丟下阿竹!”

可是父親的腳步卻越來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了那團白霧中間。

孟竹摔倒在地,整個世界突然便只剩下她一個人,安靜地可怕,她難過地捂住臉,哭得不能自已。

“孟竹。”突然,她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隱隱約約地透過白霧傳了過來。

孟竹停了哭聲,回過頭,看到白霧深處,站著沈令安的身影,他用她從未見過的悲傷又痛苦的眼神看著她,嘶啞的嗓音低得像是她的錯覺,他說:“不要走……”

走?走哪兒去?

孟竹有些茫然。

過了會兒,她又聽他問:“你不想要我,難道連你辛苦生下的孩子也不想要了嗎?”

“孩子”兩個字讓孟竹驚了驚,她突然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那裡早已是平平的了,可她的眼中卻似有了神采,她想起來了,她剛生了孩子,還沒來得及看一眼……

“跟我回去吧,他在家裡等你……”沈令安朝她伸出手。

她回頭看了眼爹孃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後等著她的沈令安,好似如果她不跟他走,他便會站在那裡等到地老天荒似的。

她終於站起身,朝沈令安慢慢地走了過去。

白霧漸漸消散,眼前的人卻突然消失,孟竹猛地驚醒過來,茫然地看著床頂,房間裡彌漫著濃濃的藥味,她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的手正被人握著,她側頭看了過去,看到沈令安竟握著她的手趴在床沿睡著了。

向來愛幹淨的沈令安,此刻卻是一副幾日不曾換過衣裳的模樣,頭發亦是有些淩亂,疲憊的臉上鬍子拉渣,她幾乎要認不出那是他了。

就在孟竹看著他的時候,沈令安似乎突然被驚醒,猛地抬起頭,看到孟竹竟然睜開了眼,他的雙眼驀地一酸,就這樣看著她,一時竟說不出話。

孟竹見他這般模樣,腦子裡突然想起臨産時他對她說的話。

他說,我愛你,孟竹。

那時她覺得荒謬,怎麼也不能相信,可是這一刻,她似乎開始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了。

“你覺得怎麼樣?”還是沈令安率先反應過來,開口問道,他的嗓音幹澀,聽到孟竹耳裡竟有些模糊。

孟竹的心微微一酸,想開口,卻發現自己口幹舌燥,嘴巴似黏住了似的,一時竟很難張嘴。

沈令安見狀,連忙道:“我去給你倒水。”

說完,他就站起身,飛快地走到了桌前,倒了一杯水,然後又匆匆走回來,將她小心地扶起來,將杯子遞到她的嘴邊。

孟竹喝了幾口水後,覺得嘴巴和喉嚨都舒服了許多,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問:“孩子呢?”

“孩子很好,等會兒便讓人抱過來給你看看。”沈令安說著,突然想起什麼,連忙朝外頭喚了一聲,“來人,去告訴林姑娘,夫人醒了,叫她過來看看。”

孟竹抬眼問道:“青壑回來了?”

沈令安點了點頭,“若非她來得及時,只怕你已……”

說到一半便沒再說下去,哪怕此刻想起來,仍有些心有餘悸。

林青壑幾乎是沖進房的,看到她當真醒了之後,忍不住重重地舒了口氣,眼眶有些泛紅,她笑望著孟竹,道:“還好你醒了,不然我估計要成為沈相的刀下亡魂了。”

孟竹被林青壑逗得一笑,她看著林青壑的模樣,眼睛慢慢紅了,“青壑,謝謝你。”

她何德何能,能交到這樣的朋友?不僅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還屢次三番救她於危難!

“謝什麼?”林青壑說著,上前再為孟竹把了把脈,道:“你的身子這次虧損得厲害,得好生修養一段時日,我會在京城多呆一段時間,等你身體調理無礙後再走。”

“走?你要走去哪裡?”孟竹一驚,連忙問道。

“此事說來話長,你剛剛蘇醒,不宜多說話,等過幾日我再與你說。”林青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