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缺回到小院的時候,自家主子沈令安正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身肅殺之氣,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

沈缺下意識地抖了抖身子,上前一步,“主子。”

“去哪兒了?”沈令安的聲音冷得似寒冰,在這春日的夜晚聽起來格外□人。

“回主子,山下新來了一波刺客,屬下去處理了,您說過不能在寺裡見血光,屬下便在山下洗了個澡。”

“洗了個澡?”沈令安慢條斯理地重複了這四個字,臉上並無什麼表情,沈缺卻察出了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沈缺有些茫然,主子是不是抓錯重點了?

“主子,可是出了什麼事?”沈缺小心翼翼地問道。

“回京後,自去領五十杖。”

“……”沈缺要哭了,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可是沈令安開口,他哪敢不從,當即委委屈屈地應了一聲:“是。”

沈令安沉默片刻,寒著一張臉吩咐道:“去查今日住在寺裡的所有女客,一個也不許漏掉,明日一早我要得到結果。”

沈缺轉了轉眼珠子,“主子,可否容我多問一句?”

“你多問一句,便再領五十杖。”沈令安扯了扯唇,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屬下這就去查。”沈缺立刻領命而去,半點都不帶猶豫的。

沈令安微微抬頭,唇角泛起一絲陰測測的笑,“我看你能逃到哪裡去?”

“施主,可以睜眼了。”第二日清晨,住持為沈令安解開縛住眼睛的白布,又為他清洗了眼睛周圍的藥膏,開口道。

沈令安慢慢睜開眼,原本一片黑暗的眼前湧進一縷白光,有些微的刺眼,但住持含笑的臉卻清晰地印入眼簾。

終於得見光明的沈令安翹了翹唇角,心情好了許多,他看向住持,道:“這一個月,辛苦住持了。”

“阿彌陀佛,施主客氣了,如今施主眼疾痊癒,體內的毒也已盡數排出,貧僧在此恭喜施主。”

待住持走後,沈令安回到房間,昨夜一室旖旎的味道已散了好些,但隱約還能聞到一些,他繞過屏風,目光落在床榻之上,點點暗紅散落在其間,他微微眯了眯眼,目光掃見一抹嫩綠。

他微微俯身,將那抹嫩綠拿了出來,是那女人的褻衣,輕薄的絲質抹胸,上面繡著栩栩如生的翠竹,上面還縈繞著她的淡淡香味。

竟連褻衣也未穿就跑了,當真是好膽色。

沈令安的臉色更差了。

此時此刻,孟竹正窩在薛雨凝的寢房裡喝著姜湯,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聽著薛雨凝連聲罵娘。

“好了,別罵了,我已經不難受了。”孟竹擠出一抹笑,安撫道。

薛雨凝是孟竹兒時的好友,薛家原本是江州的普通商戶,八年前,薛家長子薛雲昶,也就是薛雨凝的父親從軍立了功,一路升遷至大將軍,薛家一家便遷至了京城。

不過孟竹一直和薛雨凝保持書信聯系,兩人感情反倒越發深厚。

前些日子,薛雨凝回江州省親,約了孟竹相見,因薛雨凝有意低調,所以孟竹甚至不曾告訴姨父姨母。

昨天夜裡,她心驚膽戰地奔下山,在山腰處碰到了前來找她的貼身婢女明俏,明俏自小就跟在她身邊,有武藝傍身,昨日姨母許是怕明俏會壞事,不讓她帶上明俏,她只能讓明俏留在家裡,哪知明俏夜裡聽姨父和管家說話,知道他們這是將孟竹騙去給人糟蹋,氣急攻心之下,匆忙就跑來了靜法寺。

孟竹遇到明俏後,一顆心才算放下,鄭家是不能回去了,今日他們未能得手,難保後面不會再打她主意,她回去只會防不勝防。

她鮮少出門,朋友不多,思來想去,只能先來投奔薛雨凝。

薛雨凝得知此事後,氣得差點直接殺出去找鄭有才算賬,要不是孟竹攔住她,此刻應該已經殺到靜法寺了。

“還好沒被他們得逞,要不然別說是鄭家,就算是江州府衙,本小姐也得掀了去。”薛雨凝摸了摸孟竹嫩呼呼的小臉蛋,氣道。

孟竹心下既感動又心虛,她沒敢告訴薛雨凝她做了件厚顏無恥的事,強行欺負了一個身體虛弱的眼盲男子……

她如今一想到那男子咬牙切齒的聲音,都覺得心驚膽戰,那時藥效上頭,她並不覺得害怕,此刻卻覺得心底發涼,隱約發覺自己似乎招惹了一個不該招惹的人。

“小姐,你看我把誰帶來了?”明俏的聲音從門口響了起來,孟竹放下碗,站起身看去,只見一個須發微白但精神矍鑠的男人走了進來,一看到孟竹就跪了下來,老淚縱橫道:“小姐,您受苦了!”

孟竹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連忙上前將鐘伯扶起來,“鐘伯,你怎麼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