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馬上就能見到了。”

還未及近堂屋,便遠遠聽見了屋中的交談寒暄之聲。

走近些,才發覺廳堂中已滿滿是人,越過門楣遙望過去,那中間端坐著岑家老夫人,堂下左右坐著家中的年輕一輩們。

待兩位客人進屋,原本熱絡的交談聲戛然而止,兩旁的人則不約而同站起了身來。

姜小滿一眼便認出了岑蘭。

她精神看起來倒是不錯,就是面上總覺得掛著一絲哀傷。她周身的靈氣也不似昨晚那樣充盛,但還是明顯與常人不太一樣——

淩司辰顯然也留意到了。

但他的視線只是短暫的停留,便快速掃過,似乎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也是,這世間凡人千千萬,確實有那麼些個體內靈氣能堪比仙家修者的,就和一些人從小肌肉夯實賽牛馬卻沒能習武的,倒是無甚稀奇。畢竟有沒有是天生的,用不用得上則是後天的。

站在岑蘭對面、與姑爺岑遠並立的,想必便是岑家的大女兒岑秋了。

岑秋和岑蘭長得十分相似,就是更加高挑瘦削,著一身金黃襖子,笑容中不帶岑蘭那般的哀愁,反更顯自信之態,看上去也不像傳聞中那般性情火爆。她周身氣息就頗為正常,靈氣也是普通人的量,看來這充沛的靈氣也不是家族遺傳。

那百花先生也在場,他依然戴著半闕鐵面具,此時端端站在岑遠的另一側。

面色和藹的曾管事則一直佇立在老夫人的身旁,最外圈站著的則是幾個待命的丫鬟。

姜小滿飛快掃視了一圈屋內的人。

詭音……會在這其中嗎?

“淩神醫來了。”

廳堂之上,岑家老夫人端坐在主位,微微含笑。銀絲如雪,耳掛翡翠,頭戴貴重的風花玉簪,穿著繡有金盞菊的顯赫長袍。可即便是如此富貴華麗的裝扮,也難掩其憔悴面容——眼眶凹陷,神色疲憊,臉頰和頸部皆貼滿了厚厚的藥膏。

老夫人向他二人依次介紹了大女婿和一雙女兒。

介紹至岑蘭時,“啞巴藥僕”姜小滿悄悄朝她吐了下舌頭,岑蘭起先愣了愣,繼而覆手輕笑,也沒戳破她的身份,只將那當作女孩之間的秘密了。

一番介紹完畢,老夫人溫言道:“神醫乃是皇都貴人,遠途而來此行不易。”又轉而向家中之人,“往後幾日神醫將在莊上小住,倘若他有所需,你等都悉力以赴。”

“老夫人言重了。”淩司辰頷首回禮,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岑遠身邊的戴著鐵面具的人,“這位是?”

老夫人輕覆腦門,“哎呀,看我都忘了。這位是千機閣的百花先生,善施法驅邪。這些日子家裡煞氣重,阿遠便讓先生來家中看看。”

岑遠也禮貌謹慎地點頭,承認是自己的主意。

那鐵面郎君滿臉堆笑,弓身行禮:“在下百花。昨日比閣下晚至,未得一面,今聞老夫人言及,閣下不僅醫術非凡,風采更勝武者,實使在下欽佩至極。”

淩司辰也回笑道:“哪來的跳梁小醜,既非仙門中人,竟大言不慚能除煞氣?”

此話一出,岑遠的臉變得鐵青。

姜小滿眼睛瞪大,他怎的這般直接?!這淩二公子,本來還裝得溫良恭謙,見到這百花先生,便似觸了逆鱗一般。明明他自己都是個假冒的……

雖然,確實聽聞過淩家人素尊崇仙道,以修仙為榮,在諸仙門中也最是驕傲,今日算是見識了。相較之下,爹爹就很體貼溫和,養出來的弟子絕不會這般帶刺。

——都幾百年沒人登仙了,也不知他們這麼一根筋有何意義。

淩司辰這話說出後,整個屋子也鴉雀無聲了。

但百花先生本人看起來卻不甚在意,只輕搖手中摺扇,雲淡風輕。

岑家老夫人面色則微微一變,正巧被姜小滿瞥見,她便暗中踢了淩司辰一腳。